钟清菡翻开《西湖夜游录》,声音中带着一丝震颤,说道:“书中记载,唐代曾有擅长舞蹈的胡姬在此溺亡。每逢月圆之夜,湖底便会浮起‘凌波灯’,灯影皆仿照其生前舞姿……”话未说完,一盏荷灯突然飘近,灯面上的剪影竟眨了眨眼,指尖还勾住了柳青青的裙带。众人下意识惊退半步,却见那光影化作水珠破碎开来,露出底下一枚莲子。这枚莲子与鬼子六袖中的两枚莲子遥相呼应,发出清越的鸣响。
江令宜按住剑柄,目光扫视着湖面游弋的光纹,发现那些金丝竟组成了残缺的锁魂阵。远处雷峰塔传来夜枭的长鸣,他忽然忆起女子退入船舱前,玉腿上用朱砂绘制的符文。此刻,那符文正与水草光影重叠,仿佛给西湖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走吧。”他伸手替鬼子六拂去肩头的草屑,“春闱将近,相比西湖的幻象,还有更为紧要的……”
话未说完,湖面突然腾起万千光点。那些荧光水草竟脱离水面,在空中汇聚成女子起舞的虚影。茜色比甲翻飞如火焰,月白纱裙旋转似漩涡,纤细的腰肢拧出惊心动魄的弧度。玉腿轻点之间,每片草叶都化作金箔般的鳞片,在夜空中拼出“笔落惊风雨”五个大字。鬼子六袖中的莲子发烫,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自己伏案奋笔疾书时,笔下的墨字竟化作这女子的一颦一笑。女子酥胸微颤之间,竟将“湖光染翠”四字晕染成七彩烟岚。
柳青青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光影已消散成流萤,纷纷扬扬地落在众人的衣襟上。她低头,瞧见自己裙角沾着一片荧光水草,其叶脉竟酷似女子抹胸边缘的缠枝纹。指尖轻轻触碰,草叶突然化作露珠,在掌心跳出一个“宜”字,正是江令宜批注在诗稿上的字迹。
“原来‘淡妆浓抹总相宜’……”鬼子六望着逐渐熄灭的荷灯,忽然握住袖中的莲子,“相宜的从来不是山水,而是这天地间捉摸不透的机缘。”江令宜听闻此言,挑眉望去,却见鬼子六发间落了一片荧光草叶,形状竟与那女子耳后的朱砂痣毫无二致。
众人转身之时,身后突然传来欸乃桨声。回头望去,只见一叶小艇从雾中缓缓漂来。船头站立的并非那神秘女子,而是方才售卖定胜糕的小贩。他咧嘴一笑,缺牙处露出金光,说道:“几位贵客可是落下了东西?”说着,举起手中的纸包,正是柳青青方才掉落在船上的绢帕。帕角绣着的并蒂莲上,竟沾着星点荧光,分明是那女子裙裾上的碎金。
湖风骤起,吹得众人衣袂翻飞。鬼子六忽然想起女子消失前提及的“西湖深处的秘密”,抬眼望向三潭印月,只见最后一盏灯火恰好熄灭,唯有荧光水草仍在岸边轻轻摇曳,宛如美人目送归人的眼波。他摸了摸腰间的羊脂玉佩,只觉今日所见的酥胸、细腰、玉腿,早已化作笔下的诗行,与西湖的月、雾、荷灯一同,在心底酿成一坛陈年青梅酒。待春闱过后,再与诸君共醉这湖光里蕴含的万千玄机。
柳青青咬了一口已经冷却的定胜糕,忽然指着远处笑出声来:“你们瞧,那片荧光水草竟聚成了‘高中’二字!”众人望去,果然见波光粼粼之处,草叶正随着水波摆动,勾勒出科举放榜时的朱笔大字。陈小静摸了摸腰间的银链,链上挂着的正是方才小艇女子赠予的莼菜干。此刻在月光下,竟隐约透出“笔落惊风雨”的笔锋。
夜色愈发深沉,众人踏上马车。车轮碾碎了几枚落在地上的荧光草叶,绿色的汁液里竟渗出细小的金粉,在车辙里组成半幅残缺的《采莲图》。江令宜隔着窗帘,望向渐渐远去的西湖,手中把玩着从船板上拾起的符文碎片。忽闻车外传来《采菱曲》的尾调,唱的正是:“侬家住在西湖东,十二珠帘映水红......”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鬼子六怀中的诗稿散落一地。众人俯身捡拾时,却发现每一页纸上都洇着水痕,晕开的墨字竟化作方才所见的美人幻象。有的幻象中,美人执扇倚栏,细腰斜倚;有的则是提裙涉水,玉腿凝霜。最为奇特的是在那首“天影沉波鱼读月”旁,多了一行娟秀小字:“待得春闱墨染香,再来西湖问青莲。”落款处盖着一枚胭脂印,形状恰似女子耳后的朱砂痣。
马车轱辘声渐行渐远,西湖的波光月影却在众人眼底久久未曾消散。柳青青望着车窗外飞逝的夜色,忽然想起女子舀汤时,酥胸随动作轻颤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这西湖,果真蕴藏着能让文字鲜活起来的灵气。而他们今日所遇见的,或许并非什么胡姬的精魄,而是天地间最为灵秀的文气所化。
当最后一盏荷灯沉入湖底时,鬼子六袖中的三枚莲子突然同时发光。他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温热的脉动,仿佛有个柔软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公子可记得,‘静可鉴物,动可奔涌’?待你笔落惊风雨之日,便是我与西湖水共赴君前之时......”
风停雾散,唯有湖面上的荧光水草仍在轻轻摇曳,宛如无数双美人的手臂,在夜空中写下一行行无人能解的诗句。而这一晚的奇遇,终将化作春闱试卷上的墨香,化作鬼子六笔下的千军万马,更化作西湖烟水中永远沉睡的秘密,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来揭开这“淡妆浓抹总相宜”背后,最灵秀的那层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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