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腑之言?
那信上关于地形、关于行军路线、关于可能的伏击点……那些条理分明、切中要害的推断,那些连他麾下经验丰富的参将都未必能一眼看出的凶险……竟然真的是出自卫云姝之手?
这怎么可能?!
一个养在深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帝女?一个他司徒长恭曾经以为只懂得琴棋书画、赏花弄月的妻子?她怎么会懂这些刀口舔血、关乎数万人生死的军阵杀伐之事?!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深沉、更令他心悸的陌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才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绝对拒绝的朱红大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咯咯作响,惨白一片,手心里那张被揉皱的信纸,几乎要被生生嵌入骨肉之中。
门内,隔绝了夜风的回廊下,卫云姝并未立刻离去。她驻足在冰冷的石阶上,微微仰起头,望向庭院上方那片沉墨般的夜空。无星无月,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沉沉地压下来。
方才门外司徒长恭那惊愕到失语的表情,清晰地在她眼前闪过。
该做的,能做的,她已经做了。
她不可能将司徒长恭肩上的千钧重担,也一并扛到自己身上。王朝的权力更迭,哪一次不是踩踏着累累白骨、沐浴着血雨腥风?她不想让那些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白白牺牲,这是真心。
然而……卫云姝缓缓收回目光,眼底深处,一丝极淡、极冷的锐光,如同淬火的寒刃,在幽暗的夜色中一闪而逝。
司徒长恭若败,漠北那支曾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铁骑,未尝不能成为她棋盘上,一枚真正可堪大用的棋子。
夜风呜咽着穿过空旷的庭院,卷起她素白的衣角。
她不再停留,迈开脚步,身影无声地融入公主府更深沉的暗影里,只余下紧闭的府门外,那个被冰冷的震惊和屈辱冻结的身影,以及他掌心那张几乎要被捏碎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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