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雪化了，路面露出斑驳的污渍。李桐踢着石子，手上还提着一大袋东西，崔琰要小胖转交的，都是李桐爱吃的零食。突然撞见父亲在校门口踱步，手里拎着袋糖炒栗子。

“爸……”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崔琰转学了，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建国的动作僵住，握着摩托车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心疼得像被针扎。“桐桐，” 他轻声说，停好摩托车，走到女儿身边，“过来，坐这儿。”学校旁边商店前面有一排让人休息的座椅。

"今儿下班早。"李建国把热乎乎的纸袋塞给她，栗子壳上还沾着糖晶，"那什么...崔琰他..."

“骗人！” 李桐突然爆发，眼泪再次决堤，“他寒假打电话时还好好的，还说要和我一起考大学！” 她抓起书包，翻出他为崔琰整理的英语错题本，“你看，这里面还有为他写的笔记，他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走？”

李建国看着女儿手中的错题本，喉咙发紧。他想起除夕夜，崔琰在电话里沙哑的声音，说 “叔，帮我照顾好她。”

“桐桐，”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人生路上，总会有人来来去去。崔琰他…… 他肯定也不想离开你。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我不信！” 李桐哭得浑身发抖，“他说过会保护我，说过我们要一起去看樱花……”

李爸爸闭上眼，心中满是愧疚和心疼。他知道，这个谎言很残忍，可比起让女儿卷入危险，他只能选择伤害她。“桐桐，你要好好读书，” 他声音哽咽，“等你考上大学，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他。”

"回家吧。"李建国站起身，"你妈煮了糖醋排骨。"

“哼，我不会原谅他....他凭什么！"李桐突然把栗子袋摔在地上，糖炒的栗子滚进泥水里，"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李建国没去捡栗子。他慢慢蹲下，平视着女儿通红的眼睛："你相信他，他怎么忍心你伤心呢...."

风卷着碎雪掠过他们之间。

"因为他说看着你哭，比我自己挨刀子还疼。"李建国粗糙的手指抹过她脸颊，"那小子...跟我一个德行。"

李桐低头看着泥水里的栗子。有一颗裂开了，露出金黄的果肉，像伤口里绽出的光。

走出一段路，李桐突然回头。县一中的教学楼在暮色中沉默着，某个窗口反射着夕阳，像一滴凝固的泪。

她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张被体温焐热的纸条——想着英语超110分的奖励，脸上顿时出现红晕。想到不辞而别的他，脸上又气鼓鼓的。

夜里，李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床头贴着的合照 —— 照片拍了还不到1个月，照片里崔琰笑得灿烂，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剪刀手，剪刀手还是被她逼迫才最出来的。

想当时，崔琰很拘谨，可能不太喜欢拍照，跟他往常的性格大不一样。

老式照相馆的玻璃橱窗上，贴着褪色的「欢迎毕业班同学」海报。李桐拽着崔琰的袖口钻进店内，门铃叮当作响。

"两位拍什么套餐？"老板娘从柜台后抬头，指甲油剥落的食指指着价目表，"青春纪念？闺蜜系列？还是..."

"证件照。"崔琰斩钉截铁。

李桐踹了他小腿一脚："说好拍纪念照的！"她掏出皱巴巴的传单，"这个『青葱岁月』套餐，送四张底片！"

照相馆里弥漫着樟脑丸和定影液的味道。崔琰僵坐在红色幕布前，脖颈挺得笔直，像被押赴刑场的囚徒。

"放松点呀。"李桐戳他酒窝的位置，"笑一个。"

"不会。"

"想想开心的事？"

"没有。"

摄影师从黑布后探出头："小伙子，你当是拍通缉令呢？"

李桐突然凑到崔琰耳边："赵猛掉粪坑里了。"

"噗——"

快门就在这一刻按下。

照片里的崔琰笑到眼睛眯起，李桐的辫梢扫在他脸颊上，像给画面描了道金边。背景布角落还露着半截"青葱岁月"的艺术字，被崔琰的肩膀挡住了一半，只剩"岁月"二字突兀地悬在他们头顶。

像极了现在的他们.........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是不是也想我一样望着照片想念他。

省城高中的摸底考试安排在开学第二天。

崔琰坐在最后一排，铅笔在指间转了三圈。试卷上的油墨味很淡，不像县城中学总是带着刺鼻的印刷厂味道。他盯着作文题《远方》，突然想起李桐说"清华园有棵会掉核桃的老树"时发亮的眼睛。

"还有三十分钟。"监考老师敲了敲讲台。

前排的女生突然回头借改正液，马尾辫扫过崔琰的试卷。他瞥见她校牌上的名字：张璐，竞赛班。

"谢谢。"张璐递还改正液时，指间夹着张小纸条。

崔琰不敢接。“老师，同学借我改正液，还的时候夹带张纸条，你要不要看一下。”

他把改正液都推到桌角，继续写作文。

圆珠笔在"远方"后面补了半句："不过是另一个人不愿抵达的故乡。"

放学后教师办公室："转学生，年级第十二。"班主任把成绩单拍在桌上，"语文133的高分？"

窗外的悬铃木影子在崔琰脸上晃动。他盯着成绩单上"文综282分"的红字——最后一道大题他故意写错一点，就像老黄教他的"永远别亮出全部底牌"。

"能进竞赛班了。"班主任推来张表格，"填一下家长联系方式。"

钢笔在"监护人"一栏悬停。崔琰写下崔琛的号码，墨迹晕染成小小的黑洞。

三百公里外，李桐正翻开崔琰留下的《五年高考》。书页间突然飘出张照片——是他们裁开的那张合影，背面新添了行小字："把'岁月'赢回来"

她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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