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铁锈和腐败恶臭的污水,如同亿万只细小的毒虫,透过破损的作战服,疯狂地啃噬着陆沉熵的皮肤。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喷出的污水中混合着暗红的血丝。视线模糊,耳鸣尖锐,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摇晃。
“…坐标…”
那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陆沉熵混乱的意识。他猛地低头,浑浊的水波晃动着,映出自己胸前衣襟上,那枚被零号机械手指死死按住的、闪烁着微弱却恒定绿光的金属薄片。
蜂巢标志!追踪器!
泵站…记录仪…那道引爆试剂的幽绿激光…原来真正的杀招,是无声无息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定位信标!财阀…他们早就计算好了一切!将他,陆沉熵,变成了引导毁灭的灯塔!
“呃啊——!” 一股混合着极致愤怒、被愚弄的屈辱和冰寒刺骨的恐惧,如同火山岩浆般瞬间冲上头顶!陆沉熵仅存的右眼瞬间布满骇人的血丝,如同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仅存的右手不顾一切地抓向腰间的魔刃刀柄!
杀了他!杀了这个幽灵!把清漪抢回来!
然而,零号的动作更快!
在陆沉熵手指触碰到魔刃冰冷的鲨鱼皮刀柄前零点一秒,零号那只覆盖着黑色装甲的机械手猛地松开他的衣襟,同时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掌缘如同沉重的钝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劈在陆沉熵的颈侧!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陆沉熵眼中翻腾的怒火和杀意瞬间凝固,瞳孔扩散,眼前最后残留的影像是零号那双深红、冰冷、如同深渊凝视般的电子复眼。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上,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浑浊的水下沉去。
“陆哥——!!!” 远处,阿杰目眦欲裂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撕破了矿坑底部沉闷的空气。他正疯狂地划水冲过来,脸上混杂着污水、血污和极致的恐惧。
温时绯也挣扎着靠近,脸色惨白如纸,精神力枯竭和冰冷污水的刺激让她浑身都在剧烈颤抖,但她死死盯着零号,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零号深红的电子复眼冷漠地扫过陷入昏迷、正在下沉的陆沉熵,又掠过悲愤欲绝的阿杰和摇摇欲坠的温时绯。他那条覆盖着黑色装甲的机械臂依旧如同最坚固的囚笼,牢牢禁锢着昏迷的陆清漪。
“清除威胁。延缓追踪。”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们…带他走。向西。垃圾填埋场。‘鼹鼠’的标记。”
话音未落,零号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夹着陆清漪,身体猛地向浑浊的水下一沉,如同一条融入黑暗的鲨鱼,只留下一圈扩散的涟漪,瞬间消失在恶臭的水面之下!速度之快,让阿杰和温时绯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清漪——!!!” 温时绯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切地想要潜入水下追寻,却被冰冷的污水呛得剧烈咳嗽。
“时绯姐!先救陆哥!” 阿杰的怒吼带着哭腔,他猛扑到陆沉熵下沉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沉重的身体从污水中拖拽出来。陆沉熵的头无力地垂下,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颈侧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
温时绯看着零号消失的水面,又看着被阿杰拖拽着、生死不知的陆沉熵,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铁爪,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强行压下几乎崩溃的情绪。
“走…听他的…向西!” 温时绯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压抑而扭曲变形,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和泪水,眼神中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她游到阿杰身边,用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双臂,帮着阿杰一起托住陆沉熵沉重的身体。
矿坑底部浑浊的水面剧烈地晃动着,崖壁上巨大的塌方还在持续,碎石和泥土不断滚落,激起更大的浑浊浪花。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抑得让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辐射尘埃和污水的恶臭。
阿杰和温时绯如同两匹拖着沉重猎物的伤狼,在齐胸深的冰冷污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零号指示的西方,那个散发着更加浓烈、如同腐烂巨兽呼吸般恶臭的垃圾填埋场方向,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冰冷的污水带走体温,绝望的阴影笼罩着他们。陆沉熵的身体越来越沉,如同冰冷的铅块,死亡的阴影在他灰败的脸上蔓延。
冰冷。
无边的、绝对的冰冷。
陆沉熵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没有重力、没有时间、没有光线的虚无之中。意识像破碎的冰晶,在黑暗的洋流里沉浮。秘银左臂的位置传来一种奇异的、并非剧痛的灼热感,如同深埋的炭火,在冰层下缓慢地、顽强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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