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宫道结着薄冰,苏婉儿踩着朱红廊柱投下的影子往凤仪司走,腰间羊脂玉佩撞着宫绦发出细碎轻响。
她垂眸盯着玉佩上那抹淡血丝,指腹轻轻摩挲——先皇后坠崖时用血画的半朵海棠,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暗哑的红,像极了庆元三年那笔被吞没的军饷。
"苏主使留步!"
赵婕妤身边的绿梅捧着个锦盒从转角出来,鬓边珠花在风里晃得人眼晕。
苏婉儿停住脚,见绿梅身后跟着赵婕妤,月白褙子外罩着银鼠毛斗篷,正含笑朝她招手:"清越妹妹,可方便说两句话?"
凤仪司偏厅里,炭盆烧得正旺。
赵婕妤接过绿梅递的茶盏,却没喝,只将锦盒推到苏婉儿面前:"今日李嬷嬷差人送了这匣子来,说是当年陪嫁的翡翠镯子。"她指尖掠过盒盖金线,"我掀开看了,里面压着张纸条,写着'愿为婕妤驱策'。"
苏婉儿的眉梢微动。
李嬷嬷昨日才被押去慎刑司,今日倒先想着攀新枝了?
她伸手打开锦盒,一对翡翠镯子在红绸上泛着幽光,镯身内侧果然有半枚褪色的"李"字——正是李嬷嬷当年得势时命人刻的私印。
"妹妹莫要动气。"赵婕妤见她指尖收紧,轻声道,"我已让绿梅回了她,宫规里本就不许私相授受。
只是..."她抬眼时,眼底浮起一丝忧虑,"李嬷嬷在御书房当差二十年,手底下的线子比咱们想得还多。
前日我去景阳宫给太后请安,还见她的干女儿小桃往延禧宫送了蜜饯——延禧宫那位,可是和你查的战马案有关联的。"
苏婉儿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浅痕。
她原以为李嬷嬷不过是个掌事嬷嬷,如今看来,这老妇竟在宫里织了张密网。
她将锦盒推回去:"多谢姐姐提醒。
等案子结了,妹妹备两盏茶谢你。"
赵婕妤起身时,斗篷上的银鼠毛扫过苏婉儿手背。
她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先皇后宫中的旧例——从前先皇后最厌后宫结党,如今这李嬷嬷偏要逆着来,倒像是故意要引谁注意。
"主使,张统领到了。"
凤仪司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婉儿收敛神思,见进来个穿青布短打的中年男人,额角有道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正是昨日通过暗线联系的退役千总张铁牛。
"张统领请坐。"苏婉儿指了指案前的木凳,又示意小宫女上茶,"今日请你来,是想问庆元三年那批战马的事。"
张铁牛的喉结动了动。
他端茶的手在抖,茶水泼在青布上洇出深痕:"那年...那年末,卑职奉调押送三千匹河曲马去雁门关。
可出了潼关没三日,就遇见个骑马的黄门,说圣上口谕,改道去陈州。"他突然抬头,刀疤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弧度,"卑职那时就觉得不对——圣上口谕该用金牌,那黄门却只拿了块半旧的鱼符。
可底下兄弟说,陈州是前兵部尚书周大人的老家..."
"周大人?"苏婉儿的指尖重重叩在案上。
周延礼,前兵部尚书,三年前病逝于任上,死前还被追封了太子太保。
她突然想起昨日在御书房旧档里翻到的密折,末尾的批注正是周延礼的笔迹:"边关急报,战马暂存陈州。"
"后来呢?"她压着心跳问。
"后来..."张铁牛的声音哑了,"到陈州才知,根本没什么暂存。
马厩里堆的全是粮草,周大人的侄子带着人来接,说'战马由我等接管'。
卑职想拦,可人家亮了虎符——和御林军的虎符一模一样。"他猛地灌了口茶,"卑职后来偷偷跟着去看,那些马全被赶到周家庄的后山了!
上个月卑职回陈州探亲,还听老猎户说,后山埋着不少马骨,年头正好对得上..."
暗室里的烛芯"啪"地爆了。
苏婉儿望着溅起的火星,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线索串联任务触发,是否使用【过目成诵】技能?】她念头刚动,脑海里便浮起御书房所有与周延礼相关的卷宗——庆元二年周延礼次子娶了李嬷嬷的侄女,庆元三年春周府进献先皇后的珊瑚树里藏着密信,庆元三年冬周延礼请旨去陈州查灾...
"张统领,今日的话你只当没说过。"苏婉儿从袖中摸出块凤仪令,"三日后卯时,我让人送你去扬州,你妻儿早就在那里等了。"
张铁牛"咚"地跪在地上,额头撞在青砖上:"谢主使!
卑职就知道,能查清这案子的,只有您!"
待张铁牛被带下去,苏婉儿翻开随身携带的檀木匣,取出张素笺开始记录。
墨迹未干时,窗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凤仪司苏主使听旨——陛下召你即刻前往御书房!"
她提笔的手顿了顿。
案头烛火映着羊脂玉佩上的血丝,那半朵海棠仿佛活了过来,在暖光里缓缓舒展。
苏婉儿将记录好的纸页收进匣中,又对着青铜镜理了理鬓角,这才踩着积雪往御书房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