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将张廷玉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老狐狸选择了隐忍退让,但这绝不代表认输。他环视阶下群臣,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炸裂:“刘瑾虽死,余毒未清!尔等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朕眼中,容不得沙子!从今往后,凡尸位素餐、因循守旧、结党营私、阻挠新政者,刘瑾之下场,便是前车之鉴!勿谓言之不预!”
冰冷的警告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每一个官员的心上。殿内温度仿佛骤降,连呼吸都带着冰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帝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铁血意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退朝!”赵琰不再多言,拂袖起身,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御座之后,留下满殿噤若寒蝉、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
* * *
散朝的官员们如同退潮般涌出乾清门,却再不复往日的交头接耳、高谈阔论。每个人都沉默着,步履匆匆,脸色凝重,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权力的格局在一日之间天翻地覆,昨日还在同僚间呼朋引伴的得意者,今日便可能锒铛入狱;昨日还默默无闻的边缘人物,今日却一步登天,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巨大的落差和未来的不确定性,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沉重的压力与深深的寒意。
新任内阁大学士、署理户部尚书李岩,无疑成了这股暗流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当他走出乾清门时,周围立刻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真空地带。一些往日同僚投来或探究或复杂的目光,却无人敢轻易上前道贺。更多的,是冷漠的审视和刻意的疏远。
李岩对此心知肚明。他神色平静,步履沉稳,径直穿过人群,对周遭的异样目光视若无睹。他清楚,从接下这道圣旨起,他就注定是孤臣。皇帝的信任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枷锁。他需要尽快进入角色,户部那烂摊子,刻不容缓。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侧后方靠近。
“李阁老!请留步!”
李岩脚步微顿,侧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六品文官服色、年约三旬、面容清癯的官员快步上前,对着李岩深深一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崇敬:“下官户部清吏司主事,方以智,拜见阁老!”
李岩目光微凝,迅速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方以智…似乎有些印象,是个出身寒微、科举入仕的年轻官员,在户部名声不显,但风评尚可,听说为人耿直,对钱粮账目颇有钻研。
【忠诚度扫描:目标方以智(户部清吏司主事)。忠诚度:80(对李岩个人能力及改革主张高度认同)。能力评估:实干型基层官吏,精于算学,熟悉基层钱粮运作,清廉指数高。备注:可用之才。】
系统的提示让李岩心中微动。
“方主事免礼。”李岩抬手虚扶,声音平和,“找本官何事?”
方以智直起身,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阁老!户部积弊,非一日之寒!库银亏空如海,地方虚报瞒报成风,胥吏贪墨上下其手,账册混乱不堪!下官…下官手中,有历年积攒下来的一些…一些见不得光的账册和实证!虽只冰山一角,或可为阁老整饬户部,提供些许助力!下官人微言轻,苦无门路,今日得见阁老入主户部,实乃天赐良机!恳请阁老…收下此物!”
他说着,竟不顾周围可能存在的目光,飞快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厚厚一叠东西,双手奉上!那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
李岩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方以智手中那沉甸甸的包裹,又看向对方眼中那毫不作伪的赤诚与期盼,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复杂的激流。这,就是皇帝所说的“可用之人”?这,就是他在户部这片泥沼中,抓住的第一根稻草?是机遇,更是巨大的风险!这包东西一旦接下,便是彻底与户部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宣战!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个包裹。入手沉重,仿佛承载着无数冤屈和黑暗。
“方主事,”李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托付的沉重,“有心了。此物,本官收下。户部之事,千头万绪,非一人之力可为。望你…好自为之,恪尽职守。”
“下官明白!定不负阁老所托!”方以智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再次深深一揖,随即警惕地环顾四周,迅速隐入散朝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李岩将那油布包裹紧紧攥在手中,感受着它的分量,目光扫过前方巍峨的宫阙和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空。前路,荆棘密布,杀机四伏。但他心中,那团为生民立命的火焰,却因这意外收获的证据和这份来自底层的赤诚,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 * *
内阁值房,气氛凝重如铁。
原本属于刘瑾的、那张铺着明黄锦垫的巨大楠木座椅依旧空着,无声地昭示着权力的更迭。张廷玉坐在自己惯常的位置上,面前摊开着一份紧急呈报的奏章,目光却有些失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紫檀木桌案冰凉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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