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破敌之策…”刘瑾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张廷玉,又落回赵琰身上,慢条斯理地道,“老奴方才在金殿所言,虽是权宜之计,却也非全无道理。当务之急,仍是兵与粮。京营两万精锐,必须即刻北上驰援,此为定海神针,不可动摇。统兵之人,老奴以为,宣府总兵曹雄,久历战阵,忠心可鉴,可担此重任。”
宣府总兵曹雄!赵琰的心猛地一沉。此人正是刘瑾一手提拔的心腹将领!让他统率驰援京营,无异于将这支拱卫京师的最重要机动力量,彻底交到刘瑾手中!
“粮饷之事,刻不容缓。”刘瑾继续道,语气不容置疑,“京城富户‘捐输’、北疆州县‘征用’,势在必行!此乃战时法度,自古皆然!陛下仁德,心怀恻隐,老奴明白。然,非常之时,当用重典!唯有如此,方可最快速度筹集大军所需!陛下若担忧地方扰民过甚…”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老奴可严令东厂监军,务必‘公允’,只取粮秣,不伤人命。待击退北狄,陛下再行抚恤,亦未为晚也。”
只取粮秣,不伤人命?赵琰心中冷笑。刘瑾的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东厂那群如狼似虎的番子下去,加上本就军纪败坏的边军,“征用”二字,就是烧杀抢掠的遮羞布!
“至于陛下担忧京师安危…”刘瑾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安抚,却又暗藏机锋,“老奴已传令九边各镇,火速抽调精锐回援京师!大同、宣府、辽东…诸路勤王大军已在途中!只要我等坚守数日,待勤王大军云集,内外夹击,何愁北狄不破?”
勤王大军?赵琰心中警铃大作!刘瑾这是要将分散在帝国各处、原本互相制衡的边军主力,统统以“勤王”的名义调集到京师附近!一旦这些骄兵悍将齐聚京畿,统兵将领又多是刘瑾党羽…那这京城,到底是姓赵,还是姓刘?!
刘瑾这一连串的组合拳,环环相扣,狠毒老辣到了极点!借着北狄入侵的滔天压力,他不仅强行推行了那套刮地三尺的“筹粮”毒计,更将驰援的京营兵权、即将到来的各地勤王边军指挥权,统统牢牢攥在了自己手中!他在用帝国的血肉和边防力量,为自己铸造一座固若金汤的权力堡垒!而赵琰和张廷玉,此刻竟似乎找不到任何有效的力量去阻止他!
一股冰冷的绝望,开始在赵琰心底蔓延。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刘瑾,踩着国难的血与火,一步步踏上权力的巅峰?
暖阁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张廷玉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愤怒与无力。他明白刘瑾的图谋,却苦于手中无兵无粮,更无法在“救国”的大义名分下,直接驳斥刘瑾这看似“务实”的方略。他只能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年轻皇帝的醒悟和隐忍上。
就在这时——
“扑棱棱!”
一阵急促而奇异的振翅声,突兀地在暖阁紧闭的雕花窗棂外响起!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瞬间打破了死寂!
赵琰、刘瑾、张廷玉,三人几乎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一只通体由深色硬木和某种轻薄坚韧材料制成的奇异“鸟雀”,正用它那结构精巧、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利爪”,死死扣住窗棂的缝隙,努力保持着平衡。它的“身躯”线条流畅,充满了非自然的几何美感,一对宽大的“翅膀”正快速而稳定地扇动着,发出持续的、机械感十足的“扑棱”声。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头部镶嵌的两颗鸽卵大小的透明晶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有微光流转。
这绝非活物!这是一只巧夺天工的机关造物!
“护驾!”刘瑾瞳孔骤缩,厉声尖啸,枯瘦的手掌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那里通常藏着短刃或毒针!他反应极快,这突然出现的怪异机械,第一时间被他视为某种未知的刺杀手段!
殿外立刻传来侍卫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慢!”赵琰却猛地抬手,厉声喝止!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只机关鸟,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和强烈的希望瞬间冲淡了绝望!
是墨衡!一定是墨衡!那个被斥为“奇技淫巧”的墨家传人!赵琰脑中瞬间闪过那夜在冷宫偏殿,墨衡向他展示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草图!其中一副,正是这种能自主飞行的传讯机关!他当时并未完全理解,只觉是天方夜谭,没想到…墨衡竟真的做出来了!而且是在这帝国命悬一线的时刻!
就在刘瑾厉喝、侍卫欲动之际,那机关鸟似乎完成了定位。它停止了扇动翅膀,头部微微转动,那对晶石“眼睛”精准地对准了御座上的赵琰。紧接着,它腹部一个精巧的暗格“咔哒”一声弹开,一卷细小的、用蜡封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卷,掉落下来,正好滚落在御案边缘!
做完这一切,那机关鸟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晶石眼中的微光迅速黯淡下去,扣住窗棂的“利爪”也松开了。它如同一片真正的落叶,悄无声息地坠落在窗下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变成了一件失去灵魂的精美木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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