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书里电视里看见这样的调调,都要直接跳过,更遑论真人版。
便是这世,虽然有个吊三角眼的继奶奶,但那老太婆看她不顺眼时,一般都是靠粗野来解决,要么跳脚骂,要么直接抡笤帚疙瘩,也没搞过这阵仗。
一个十八九岁的花季姑娘,怎么就能做的出来?
哼了一声说:“原来我以为你是朵喇叭花,看见什么都往上爬,没想到你是朵黑心棉,哈哈,不错,身价涨了,可是我很讨厌你这种人怎么办?要不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怕我忍不住动手打你。”
大门外人影攒动,菁莪知道好奇大军到了。
这年月,农村里没啥娱乐,乡亲们早就等着看大戏了。
刚才小棉一去地里叫人,乡亲们就开始了交头接耳:
甲:听说常平家儿子没死,让人捡走又找回来了?
——嗯,听说了!
乙:周大生家是不是还想再把这个儿子要回去?
——咦,他想啥好事?!
丙:听说常平让周大生家搬出去,你说他搬不搬?
——哼,他肯定不想搬!
丁:会不会打起来你们说?
—— 哎呦,不好说!
戊:看看去?
—— 走!
—— 走!
—— 走!
老老少少齐催小队长早收工。
感觉外头的人把该听的听的差不多了,菁莪说:“哥,别砸了,砸了怪可惜的,让乡亲们进来挑挑吧,看见什么拿什么。人恶心,但东西无错,分散给乡亲们也算物尽其用了。”
农村人一般以家族为单位,向来抱团,想孤立一家,就要团结好其他家。
“好,你说得对,都听你的。”秦立桓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喊川子开大门:“让大伙儿进来随便挑,除了堂屋里的东西和院子里的树,相中什么拿什么,别客气!”
都是穷人,穷人怕什么?不患寡,患不均。
周大生家不缺粮、有瓦房住的日子,早就被村里人羡慕嫉妒恨了。
人,一涌而进。
“真能拿?”
——“当然!”
“看上啥拿啥?”
——“对!”
……
拿水瓢,抢扫帚,抱瘦鸡……
实在没东西可拿,捡根柴火棒也算。不走空。
院子里搜索干净了,开始有人打屋里的主意。
大生媳妇死死地攀住门框,不让人进,看周大生赤红着一张脸干张手不出声,她高声喊:“你是死人啊?我们搬,我们搬还不行吗?呜呜……”也哭了。
菁莪觉得自己挺能的,半个小时,搞哭了娘俩。
秦立桓说:“要搬赶紧!半个小时!多耽搁一分钟,我就让大伙儿帮你们搬。”
老班长就在一旁看着兄妹俩作法,不劝也不拦,让他们任意发挥。
乡亲们也不走,等着看后续。
一个个包袱箩筐被搬出门,看热闹的人惊叹一声再惊叹一声:
“住进来时只有两个破包袱吧?这几年攒了这么多东西?”
“几年?十几年!你也不想想,入社之前,我们家十口人二十多亩地,他们家呢?他们家三口人二十多亩地!
划成分的时候,他家最少也得是个富农。结果呢?嘿,地契不是他的,地是给解放军英雄种的!最后给定了贫农!”
“光是地吗?还有钱呢!常平走的时候给他家的钱呢?阿朴一共病了没十天,十天再花能花多少?”
“可不,年年上水利,年年出河工,咱们都出人,就他家出钱!”
“老实人,闷精!”
“这还赖人家里不走呢,占便宜没够!”
“人心不足蛇吞象。”
“请神容易送神难哦——”
“光是赖人家里不走吗?还想让人家儿子给摔盆子打幡儿呢!”
“做梦看戏,想得美!没生也没养,还把人扔了,哪来的脸?”
“这怕是还恨上人家了哟——”
“升米恩斗米仇。”
……
你一句,我一句,没人顾忌他们一家三口的脸。
周大生一张老脸被搁在了那里,恨不敢恨,怒不敢怒,只把脸胀得通红。
小棉抹着泪小声向众人祈求:“大娘,婶子,求你们别说了……我们没赖着不走,我爹我娘是想我哥想得难受,觉得亏欠了我哥,想守着他住几天,看看他,给他做几顿饭,弥补弥补……”
这下没等菁莪出言,只抢到把破炊帚的富贵媳妇就开了口:“小棉,你别得便宜卖乖!这里谁都能说话,就你不能。
你爹娘把你领过来的时候,腊月的天,你穿着露脚趾头的木板毛嗡子,棉裤棉袄里面絮的是芦花,小腿还露着半截。
这些年,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样样比别家的闺女好,这一丝一毫都是人阿朴家的!
你还上学,还考学,要不是你爹娘占人家的便宜,你上一个试试?你考一个试试?早就五十斤粮食,把你换给推车的当媳妇去了!”
“大娘,我家又没得罪过你,你咋这样说话呢?呜呜呜……”小棉抹着泪,挎起包袱,委委屈屈地率先走到了前头。
起步前,回头看了一眼,眼神相当复杂。
菁莪知道,自家这是被恨上了。
恨上了也得把他们撵走,早恨晚恨都是恨,想不被恨,就只能把房子继续给他们住。
但凡事妥协了一步就会妥协第二步,占了房他们还会想占人。
从刚刚那朵黑心棉的模样看,分明是想把哥哥当成摇钱树和准女婿。
为了达到目的,不知道会使什么手段呢?
早撵出去早省心。
正事都做不完,哪有闲情伺候他们?
老班长掏出一盒烟,又让川子摘了几捧枣,给围观的乡亲分了,给他们讲起菁莪和秦立桓的事。
说得凄惶,乡亲们听得也凄惶。
一群人一起骂周大生两口子,又安慰他们说不管怎样,一家人团聚了就好。
老班长把大伙儿一一感谢了,红着眼眶送他们离开。
关上院门,家里瞬间安静。
去厢房里转了一圈,发现他们搬得还真是干净,干净到连拴在门后脸盆架上方的晾衣绳,都解走了。
三间屋子,只剩下了几件大件的家具。
老班长晃晃床,拍拍箱柜,叹着气说:“这屋子不潮啊,床腿咋都朽了?床板也让虫蛀了,柜门也拔缝了……抬到披厦里去吧,得空找木匠来家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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