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迈着稳健却比之前快了不少的步伐，载着众人走在炼狱般的街道上。

四周的惨叫声与破坏声并未停歇，但或许是这巨大坐骑提供的些许安稳感，或许是米娅过于开朗的气息无形中冲淡了恐惧，众人的注意力多少被拉到了身边这位奇特的向导身上。

萝卜子被艾尔玛稳稳地抱在怀里，像个大号的洋娃娃，她的脸埋在艾尔玛颈侧片刻，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前面哼着小调、摇晃着尾巴的米娅。

“米娅小姐……”萝卜子声音细弱，小心翼翼地问，

“你……你家是在……很远的地方吗？”

米娅闻言，开心地回过头，金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是呀是呀！我的家原来在南方兽人乡靠近风之国最南边的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狼人，是一个全是同族的村子哦！”

“那里特别暖和，冬天也很少下雪呢！我们在山脚下跑啊跳啊，可好玩了！”

查理把玩着沉重冰冷的关刀，眼神警惕地扫过路边再次扑倒一个贵族的黑毛怪物。听到米娅的话，目光撇了过来：

“南边？那你怎么跑到王都来了？还跟着萨拉？”

“因为村子没啦！”米娅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脸上依旧带着甜甜的笑意；

“魔族的坏东西打过来了！好大好大的火！房子、大树、麦田……统统都烧掉了！好多好多狼人，大人们，小朋友们……”

她掰着手指数着，然后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砰’！一下子，就都没了呢！”

艾尔玛抱着萝卜子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紫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深切的同情和感同身受的痛苦：

“呜……米娅……那……那你……”

“我呀，”米娅指着自己的小鼻子，笑容灿烂，

“我好运气的！在坏东西追到我之前，萨拉殿下的部队正好路过那边在打魔族！他们特别特别的厉害！嘭嘭嘭！就把那些坏东西都打跑啦！然后看到了躲在小石头缝里发抖的我！就把我捡起来啦！”

咕咕坐在后面，搓着手感慨：

“哎哟喂……这……这真是命大啊……能碰上军队……”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米娅，摇摇头，“可……可你这身本事……萨拉殿下教的？”

“本事？”米娅歪着头，眨巴着金色的大眼睛，

“什么本事？变大鲨鱼和小白吗？”

“对，对对！”咕咕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召唤这些个大家伙！”

“不用学呀！”米娅一脸天真地说：

“我一直就会呀！只是以前在村子里，都没什么用得着它们的地方呢，变出来多费劲呀！顶多叫小白出来陪我玩一下。后来萨拉殿下救了我，把我带回王都。这里地方大，事情也多，大鲨鱼它们……嗯……”

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可以帮萨拉殿下……省很多力气！干很多活！”

她欢快地拍了拍牦牛的背：

“像小白，就是最好的搬运工啦！”

省力气……干很多活……

查理面无表情地听着，握着关刀刀杆的手却微微收紧。

他看着米娅那张纯粹洋溢着因为有用而快乐的脸，又看看路边又一个被黑毛怪物拖走的、发出绝望哭嚎的贵族孩童……

“所以，萨拉是你的救命恩人？”

“嗯！”米娅用力点头:

“不光是救命恩人！他还给我漂亮的地方住，给我好多好多好吃的！比村子里最好的还要好！”她的眼神里是纯粹的感激和崇拜，

“萨拉殿下最棒了！他最厉害了！所以，米娅要把最大的本事都使出来，帮他！帮他做大事！”

“帮他把那些让风之国生病、让好多像我村子那样地方着火、让人吃不饱穿不暖的坏人……统统都清理掉！”

清理掉……

萝卜子在艾尔玛怀里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她看着米娅这孩童一般纯真的脸庞，再联想到她的能力和此刻正身处的、由萨拉导演的血色“清理”现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心底弥漫开来，比这冬日傍晚的空气更加刺骨。

咕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四周的景象，又看了看查理沉默而紧绷的侧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搓手的速度更快了，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安。

查理不再问了。

他重新望向那条布满血污、不断前延伸向城门的道路，手中的关刀无意识地在白牦牛厚实的皮毛上轻轻点着，发出极轻微的、有节奏的“嗒…嗒…”声，像是某种冰冷的心跳在计算着步伐。

沉重的牦牛蹄踏过最后一段被血和烟尘浸染的内城石板路，前方终于出现了巨大的城门洞。

白载着查理、艾尔玛、萝卜子、咕咕和米娅，通过了那道将天堂和地狱分割开的厚实城墙——白壁。

一步之差，天壤之别。

就在他们的牛蹄跨过白壁投下的阴影，正式踏足外城地界的瞬间，身后那些黑毛怪物震耳欲聋的嘶吼、人类临死前绝望的惨嚎、建筑物燃烧倒塌的轰鸣……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厚膜瞬间隔绝了。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从深水中传来，只剩下一种沉闷压抑的嗡嗡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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