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一听,又惊又喜:“原来是舅少爷!府上有常驻的郎中!只是…只是这荒山野岭,车也毁了,如何是好?”
安幼舆抬头看了看天色,果断道:“你在此守着夫人,用雪替她冷敷额头止血。我脚程快,立刻下山去陈府报信!记住,千万别挪动夫人!”交代完毕,他转身便沿着官道,朝着县城方向发足狂奔。
安幼舆拼尽全力赶到陈府,已是气喘如牛,汗透重衣。门房一听是三奶奶病危的弟弟,又闻主母出事,不敢怠慢,立刻通报。很快,陈府上下乱成一团,管家带着家丁、郎中,抬着软轿,跟着安幼舆火速赶回出事地点。
一番忙碌,总算将陈夫人和丫鬟安全抬回府中救治。陈夫人虽伤势不轻,所幸未伤及根本。郎中诊治后,言道幸亏止血及时,处置得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老爷感激涕零,拉着安幼舆的手连声道谢,视若恩人,定要留他在府中多住几日,好好款待。安幼舆心系姐姐病情,婉言谢绝,只恳求陈老爷备一辆快车,送他去姐夫家探望病重的姐姐。
陈老爷见其心诚,不再强留,立刻吩咐备车。临行前,他亲自将安幼舆送到府门外,郑重道:“安公子,此番大恩,我陈家铭记在心!你姐姐那边,我亦会派人送去些上好药材补品。待你姐姐好转,务必再来府上,容我好好答谢!另有一事……”他略一沉吟,低声道,“公子此番救下拙荆,想必也看到了那断掉的车辕。事后查看,那断裂处竟异常光滑,似是被极锋利的刀刃瞬间斩断,绝非自然磨损!此事透着蹊跷,我已命人暗中查访。公子日后行路,也需多加小心才是。”
安幼舆闻言,心头猛地一沉。光滑的断口?人为斩断?这绝非意外!他立刻联想到雪夜深山中的章叟父女,联想到花姑子那夜含泪的双眼和颈侧的血痕,还有章叟那讳莫如深的警告。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这看似偶然的车祸,难道也与那幽谷中的秘密有关?他不敢深想,匆匆谢过陈老爷,登车离去。
所幸姐姐的病乃是产后虚弱,兼染风寒,并非不治之症。见到弟弟赶来,精神好了许多。安幼舆在姐夫家悉心照料姐姐十余日,待姐姐病情稳定,才辞别归家。
回程之路,安幼舆选择了宽敞的官道。然而,心中那份对花姑子的牵挂和对章叟警告的疑惑,如同雪地里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得他心神不宁。那清幽的草木香气,那哀伤的回眸,还有陈夫人马车那诡异的断辕……种种谜团在他脑中盘旋。行至青枫岭附近,他鬼使神差地让车夫在驿站等候,自己则凭着模糊的记忆,再次踏上了那条通往深山的小径。
积雪已开始消融,山路泥泞难行。安幼舆走了大半天,终于再次看到了那熟悉的山坡。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如坠冰窟!
那依山而建、曾带给他一夜温暖庇护的石屋小院,此刻竟只剩下断壁残垣!石块散落一地,焦黑的木梁斜插在废墟中,处处是焚烧后的痕迹。几缕未散尽的青烟,如同冤魂般,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飘荡。一片死寂,唯有山风吹过废墟,发出呜呜的悲鸣。
安幼舆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踉跄着冲进废墟,徒劳地翻动着焦黑的木头和冰冷的石块,嘶声呼唤:“章老丈!花姑子姑娘!”回应他的,只有空旷山野的风声。
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活物的踪迹。只有残雪覆盖的泥地上,留下一些凌乱、深重的人形脚印,还有几处喷溅状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污迹——那是干涸的血!
是谁?是谁下此毒手?是为了他安幼舆?还是为了章叟父女本身的秘密?花姑子呢?她是生是死?安幼舆站在废墟前,浑身冰冷,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章叟那晚深沉的警告:“莫要回头,莫要深究……”可如今,他不回头,灾祸却依旧降临!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当时为何要离开!若自己留下,是否……是否就能阻止这一切?
他在废墟中呆立了许久,直到夕阳将山岭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最终,他在一块倾倒的、未被完全烧毁的石磨盘下,发现了一小截东西。那是一根细长的、带着天然竹节纹路的木簪,正是花姑子那日绾发所用!簪尾沾着一点暗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安幼舆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支木簪,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直刺心底。这是花姑子留下的唯一痕迹!他将木簪珍重地揣入怀中,对着这片埋葬了温暖与神秘的焦土,深深一揖,如同祭奠。随后,他转身,踏着夕阳的余晖,一步步走下山去。背影决绝,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执念。他发誓,必要查明真相!无论花姑子是人是妖,他都要找到她!
回到安家村后,安幼舆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读书、帮衬些农活。但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眉宇间总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和深沉。夜深人静时,他常取出那支沾血的木簪,在灯下反复摩挲,簪身那清幽的草木香气早已散尽,唯有那点暗红,如同心头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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