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怪脸人指着洞内一块光滑的青石。
阿椿依言躺倒。青石冰凉刺骨。
怪脸人枯爪般的手猛地按住阿椿额头!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流瞬间冲入她四肢百骸!她眼前一黑,魂魄仿佛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扯出,剧痛与眩晕让她几乎昏厥!紧接着,怪脸人另一只手抓起一只通体碧绿、翅如翡翠的小蟋蟀,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将蟋蟀按在阿椿心口!
“呃啊——!”阿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只觉得心口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无数阴冷滑腻的毒虫顺着那烙穿的洞口疯狂钻入!那是石生体内的瘴毒!它们撕咬着她的魂魄,带来万蚁噬心般的剧痛!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的意识疯狂拖拽向那只碧绿蟋蟀!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她看到怪脸人捏起一把小银刀,快如闪电地割下她鬓边一缕乌黑的发丝,投入那沸腾的黑鼎中。墨绿药液裹住发丝,瞬间将其吞噬。
剧痛、冰冷、黑暗…彻底淹没了她。
……
石生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的清晨。阳光刺眼,他竟觉得浑身轻松,胸中那火烧火燎的闷痛消失无踪。他猛地坐起:“娘!阿椿!”
石生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藏不住的悲戚:“儿啊!你醒了!老天开眼!多亏了…多亏了椿丫头…”
“阿椿呢?”石生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石生娘眼泪“唰”地流下来,放下药碗,颤抖着捧过一个小小的青竹筒:“你…你自己看吧…”
石生接过竹筒,入手冰凉。筒口用细纱蒙着。他凑近一看——筒底赫然伏着一只蟋蟀!体型比寻常蟋蟀大上一圈,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青玉色泽,尤其那一对覆翅,薄如蝉翼,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属幽光,在昏暗的竹筒里,竟似有生命般流淌着玉髓的光华。它两根触须微微颤动,安静得异乎寻常。
“这…这是?”
“是椿丫头!”石生娘泣不成声,“那晚…她不知从哪弄来这虫…说叫‘青玉翅’,它的涎能救你命!她…她用自己的血…混着捣碎的草药喂了这虫一夜!天亮时…她…她就倒在你床边…没气了!手里…还攥着这竹筒!”
石生如遭五雷轰顶!他死死盯着竹筒里的“青玉翅”,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瞬间攫住了心脏!这不是虫!这是阿椿!是阿椿用命换来的!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隔着细纱,轻轻触碰竹筒。那“青玉翅”仿佛有所感应,竟缓缓抬起头,两根晶莹的触须微微转向石生的方向,轻轻颤动了一下。石生分明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依恋,透过那冰冷的竹筒壁,无声地传递过来。
“阿椿…”石生喉头哽咽,滚烫的泪水砸落在竹筒上。
就在这时,破院门“哐当”一声被粗暴踹开!三个歪戴皂隶帽、斜挎腰刀的衙役闯了进来,为首一个刀疤脸,正是宋押司的狗腿子赵三!
“石生!听说你得了个宝贝虫子?叫什么…青玉翅?”赵三三角眼贪婪地盯着石生手中的竹筒,“押司老爷说了,此等祥瑞,合该‘贡’入府中,为太后老佛爷贺寿添彩!交出来吧!”
石生目眦欲裂,将竹筒死死护在怀里:“不!这是我媳妇的命!你们休想!”
“嘿!给脸不要脸!”赵三狞笑,一挥手,“给我抢!”
两个衙役如狼似虎扑上来!石生拼命挣扎,但他大病初愈,哪是对手?竹筒被硬生生夺走!石生娘哭喊着扑上来撕咬,被赵三一脚踹翻在地!
“老东西!找死!”赵三掂了掂竹筒,听着里面蟋蟀因颠簸发出的细微振翅声,得意大笑,“押司老爷的金丝楠木蟋蟀盆,才是这宝贝的归处!带走!”
石生眼睁睁看着竹筒被夺走,如同被剜去了心肝。他嘶吼着追出去,却被衙役反手一棍砸在腿上,剧痛钻心,扑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三等人扬长而去,那承载着阿椿魂魄的竹筒,在赵三腰间一晃一晃,如同最后的告别。
宋府后院,暖阁生香。紫檀大案上,一字排开十几个名贵的蟋蟀盆,有澄泥的,有瓷的,有玉的,无不精致。宋押司一身团花绸袍,腆着肚子,正眯着眼,用一根细若牛毛的金丝草,逗弄着瓦盆里一只通体乌黑油亮、形如铁钉的猛虫。这便是他的爱将“铁线油”,凶悍异常,已连赢七场,为他赚了上千两银子。
赵三谄媚地奉上青竹筒:“老爷,祥瑞在此!您过目!”
宋押司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当那“青玉翅”被小心翼翼地倒入一只定窑白瓷盆中时,他绿豆般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青玉色泽,流光溢彩,静伏如处子。更奇的是,此虫竟无寻常蟋蟀的躁动,触须轻点,姿态沉静,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性。
“好!好虫!”宋押司抚掌大笑,金丝草一指,“试试斤两!放‘黑阎罗’!”
一只通体漆黑、体型硕大的凶虫被放入盆中。此虫名“黑阎罗”,性情暴烈,甫一入盆,便张开锯齿獠牙,振翅发出挑衅的“瞿瞿”厉啸,直扑“青玉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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