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还回荡着财务总监崩溃后嘶哑的供词，陈青禾却已敏锐嗅到了风暴前夜死寂的危险气息。

刘宏伟“因病休假”的请假条在指尖冰凉刺骨，电话忙音像钝刀子磨着神经。

当技侦小组确认刘宏伟三个常用手机全部信号湮灭的瞬间，陈青禾猛地攥紧保温杯——杯盖边缘渗出的热水烫红了虎口，他毫无所觉。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只有空调沉闷的嗡鸣，以及财务总监张副总低哑断续的抽噎。他瘫在椅子上，脸上涕泪横流，昂贵的西装前襟蹭满了污渍，嘴里反复念叨着“是刘宏伟逼我的……都是他让我干的”。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灰尘和一种紧绷到即将断裂的焦灼气味。

陈青禾坐在他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冰凉的金属外壳。杯身还残留着一丝余温，但杯盖边缘渗出的水珠却冰冷地沾湿了他的指腹。他盯着张副总，那些关于资金转移路径、关联公司、行贿操作的供词像冰冷的铅块，一块块垒在心头，沉甸甸的，指向一个明确的靶心——城建集团董事长刘宏伟。

“签字！” 张副总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那些文件……很多都是他逼我签的！他说我不签，下一个‘意外’的就是我全家！” 他语无伦次，但核心信息清晰无误：刘宏伟是“金鼎”十亿资金黑洞的直接操控者。

陈青禾与坐在旁边的专案组副组长、市纪委纪检监察一室主任老严交换了一个眼神。老严眉头紧锁，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射出锐利的光：“立刻控制刘宏伟！通知公安技侦，定位他所有通讯工具！”

命令通过加密通讯设备迅速下达。陈青禾站起身，快步走出压抑的谈话室，走廊里清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但心头的阴影却挥之不去。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拨通了刘宏伟公开的工作号码。

忙音。漫长而单调的忙音，像一个无底的漩涡。

陈青禾的心往下沉了一寸。他又拨通了刘宏伟秘书的内线，电话很快被接起，一个年轻但明显带着疲惫慌乱的女声传来：“您好？陈主任？刘董他……他不在……”

“我知道他休假了，” 陈青禾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压迫，“我需要立刻联系到他本人。他私人号码多少？或者，他现在具体在哪个医院休养？哪个病房？组织需要了解他的身体状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只能听到细微的、压抑的喘息声。陈青禾几乎能想象出秘书此刻煞白的脸孔和额头冒出的冷汗。“陈、陈主任……刘董他……他交代了要绝对静养，任何人不许打扰……他的私人号码……我、我这边也没有。具体在哪家医院，我真的不清楚……他只说身体不适，突然决定的……” 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和难以掩饰的恐惧。

“突然决定？” 陈青禾声音里的温度彻底降到了冰点，“把他签字的请假条扫描件，立刻发到专案组指定邮箱。现在！”

挂断电话，陈青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他快步走向专案组临时指挥中心——位于市纪委大楼深处的一个保密房间。推开门，里面气氛凝重。老严脸色铁青，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刚接收到的扫描件清晰显示着刘宏伟龙飞凤舞的签名，请假事由是“突发心疾，需紧急静养治疗”，日期正是昨天下午——也就是专案组刚刚取得突破性进展，准备对几个关键目标采取进一步措施的微妙时刻。

“太巧了。” 老严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巧得就像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技侦那边怎么样？” 陈青禾走到一台电脑前，屏幕上正运行着复杂的信号追踪程序。

负责技侦联络的干警小李抬起头，脸色难看地摇头：“陈组长，情况不妙。刘宏伟公开登记的三个手机号码，两个已关机超过二十四小时，最后一个号码……就在十五分钟前，信号彻底消失在我们市区的基站覆盖范围，最后消失点在城西高速入口附近。我们尝试过所有技术手段，无法重新定位，也无法激活设备上线。”

高速入口！信号消失！

这两个词像冰锥，狠狠凿在陈青禾心上。他猛地握紧拳头，保温杯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的家人呢？”

“已经派人去了他家。” 另一名干警接口，“家里只有保姆，说他妻子昨天傍晚就收拾行李匆匆出门了，说要去外地旅游几天。他儿子在国外留学，暂时无法联系确认动向。”

“查！查他名下所有车辆！查高速路口监控！查机场、火车站最近二十四小时所有出港记录！重点排查贵宾通道，用面部识别！” 老严几乎是吼出来的命令。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急促的指令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焦虑之网。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次电话响起，都让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反馈一条条汇集：

“刘宏伟名下登记的三台车，全部停在自家车库和公司车库，没有移动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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