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浑身一激灵!酒意瞬间去了大半!猛回头,只见那看雪的高大汉子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揪住了他的腰带!
“好大胆的林冲!沧州杀人放火,三千贯赏钱挂在你脑门上!还敢在这儿喝酒题诗?!” 那汉子声如洪钟,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林冲心头警铃大作!右手下意识就摸向腰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你道我是谁?”
那汉子黄须抖动,咧嘴一笑:“你不是林冲?”
林冲强作镇定:“我姓张!”
“哈哈哈!” 汉子仰头大笑,指着雪白墙壁上墨迹未干的诗,“墙上是鬼写的?还有你脸上这金印,当是胎记不成?还想抵赖?”
林冲心知瞒不过,一股血性直冲脑门,反手按住刀柄:“你待如何?真要拿我?”
那汉子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古怪,手上力道一松,竟放开了林冲:“拿你?拿你做甚!跟我进来,里面说话!” 说完,转身就往店后走。
林冲一愣,这唱的是哪一出?他艺高人胆大,略一迟疑,便跟了上去。穿过灶间,后面竟是个临水的小亭子。汉子让酒保点上灯,关好门窗,这才对着林冲抱拳一礼:“林教头,得罪了!请坐!”
林冲满腹狐疑,依言坐下。灯火下,那汉子三绺黄须,目光炯炯,不似作伪。
汉子开门见山:“方才见兄长只顾问去梁山泊的路,寻船渡水。那地方可是强人山寨,你去做甚?莫非想不开,要入伙?”
林冲见他直白,也不再隐瞒,苦笑道:“实不相瞒,如今官府追捕甚急,天下之大,已无我林冲立锥之地!唯有投奔梁山泊,入伙避难!别无他法!”
汉子眼中精光一闪:“入伙?总得有人引荐吧?”
林冲道:“沧州一位故友举荐。”
汉子追问:“可是姓柴?”
林冲一惊:“足下如何知晓?”
汉子哈哈一笑,压低声音:“柴大官人与我家寨主交情匪浅,常有书信往来!不瞒教头,小弟正是梁山泊头领手下耳目!姓朱名贵,沂州沂水县人氏!在此开酒店是假,探听过往客商消息是真!有钱的肥羊,报上山寨;没钱的孤客,放他过去;若遇有钱又不长眼的……” 朱贵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嘿嘿一笑,“精肉片了做肉干,肥肉熬油点灯!方才见兄长只顾打听梁山泊,小弟本已准备动手,却见你题了姓名!东京那边早传遍了,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不想今日在此相遇!既有柴大官人书信引荐,加上兄长威名,王头领必定重用!”
林冲恍然大悟,又惊又喜,连忙起身施礼:“原来是自己人!林冲有眼不识泰山!朱贵兄弟,失敬失敬!”
朱贵还礼:“教头不必多礼!山寨规矩,凡有好汉经过,必要款待!” 他立刻叫酒保:“上分例酒肉来!要好酒好菜!”
酒保应声而去,很快端来大盘鱼肉,重新烫了好酒。朱贵与林冲在这水亭之上,围着红泥小火炉,边喝边聊,越说越投机。林冲将高俅如何陷害,野猪林如何遇险,风雪山神庙如何报仇,柴大官人如何仗义相助,细细说了一遍。朱贵听得拍案叫绝,直呼痛快!
酒至半酣,林冲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漫天大雪,皱眉道:“朱贵兄弟,如今关卡严密,这船……”
朱贵大手一挥:“兄长放心!船的事,包在小弟身上!你且安心歇息,五更时分,小弟送你上山!”
当夜,林冲就在店里歇了。五更鼓响,朱贵准时来敲门。两人洗漱罢,又吃了些酒肉驱寒。天色依然漆黑如墨。
朱贵领着林冲来到水亭,推开临水的窗子。寒风裹着雪片立刻灌了进来。只见朱贵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鹊画弓,搭上一支箭头带哨的响箭,对着对岸芦苇荡深处,“嗖”地就是一箭!
尖锐的哨音划破寂静的雪夜!
林冲奇道:“这是?”
朱贵笑道:“山寨号箭!稍安勿躁!”
不多时,只听芦苇荡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一支快船分开枯苇,箭也似的驶来!船上三个精悍的小喽啰,转眼就到了水亭下。
“教头,请!” 朱贵提起林冲的朴刀和包裹,率先跳上船。林冲紧随其后。小船掉头,冲破碎冰和雪花,朝着茫茫水泊深处摇去。
林冲站在船头,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八百里梁山水泊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展现雄姿!但见:
群山如巨浪排空,水天相接混沌。无边芦苇荡里,似埋伏着千军万马(刀枪);狰狞枯树虬枝,如张开了剑戟丛林。水边鹿角寨栅,森森白骨攒成;寨中锅碗瓢盆,幽幽骷髅造就!人皮蒙的战鼓,头发搓的缰绳。官军来了迷魂阵,盗贼见了也心惊!鹅卵石堆成山,苦竹枪密如雨。战船藏于芦花荡,深港窝盘草木深。断金亭上愁云滚,聚义厅前杀气腾!
小船摇到金沙滩靠岸。朱贵引林冲下船,小喽啰背着行李刀枪。两人踏着积雪,走上山道。岸边尽是合抱古树,半山腰一座“断金亭”。再往上,一座雄关挡路!关前刀枪剑戟寒光闪闪,弓弩炮石杀气腾腾!小喽啰飞跑进去通报。朱贵领着林冲过了三关,才到寨门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