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风雪,没有枷锁,只有东京繁华的街市,娘子温柔的笑脸,还有那杆使得出神入化的丈八蛇矛。可转眼间,高衙内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就凑了上来,高俅阴鸷的笑声在耳边回荡,野猪林的水火棍呼啸而下……
“呼!” 林冲猛地睁开眼,刺骨的寒意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头疼欲裂,浑身像散了架。他发现自己被高高吊在一个气派门楼底下,冰冷的麻绳勒得手腕生疼。天刚蒙蒙亮,四周静悄悄的。
“他娘的!谁把老子吊这儿了?!” 林冲又惊又怒,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吵什么吵!” 门房里应声冲出个提着柴棍的庄客,恶狠狠骂道,“偷米贼骨头还挺硬!”
旁边一个胡子烧焦了半边的老庄家(正是昨夜草屋里那位)指着林冲嚷嚷:“跟他废什么话!先打一顿!等大官人起来再好好审!”
几个庄客一拥而上,棍棒拳脚雨点般落下。林冲被吊着,挣扎不得,只能护住要害,口中叫道:“别打!我有话说!冤枉!”
正闹得不可开交,门房里又跑出个庄客,喊道:“大官人来了!”
林冲透过被打肿的眼缝望去,只见一个身披锦袍的官人背着手,慢悠悠踱步出来,在廊下问道:“大清早的,打什么人?”
众庄客七嘴八舌:“回大官人,昨夜捉了个偷粮的贼!”
那官人踱步上前,定睛一看被吊着的林冲,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住手!都给我退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庄客们立刻停了手,面面相觑。
官人快步上前,亲自解开绳索,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冲,惊疑道:“林教头?!你……你怎么在此?还被这群村夫如此折辱?”
林冲看清来人,心头一热,差点落下泪来:“柴大官人!救我!”
柴进一边搀扶林冲往里走,一边呵斥那些呆若木鸡的庄客:“不长眼的东西!这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林武师!也是你们能打的?都滚!” 庄客们吓得一溜烟全跑了。
进了暖阁,柴进立刻吩咐取来干净暖和的衣裳给林冲换上,又命人烫酒备饭。看着林冲狼吞虎咽,柴进才问道:“兄长,究竟出了何事?怎落得如此境地?”
林冲长叹一声,把这几天地狱般的经历,草料场的大火,山神庙的搏杀,雪夜逃亡的绝望,草屋借火的冲突,直到醉倒雪地被擒,原原本本,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柴进听得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好个高俅!好个赶尽杀绝!陆谦这忘恩负义的狗贼,死有余辜!兄长放心,这里是小弟的东庄,僻静得很。你安心在此住下,天大的事,自有柴进担着!”
林冲在柴进东庄住了下来,每日有酒有肉,暖阁安眠,总算喘了口气。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沧州城里,早已翻了天!
牢城营管营发现草料场被烧成白地,现场还找到三具无头尸体(后来认出是差拨、陆谦、富安),立刻断定是林冲杀人放火,畏罪潜逃!州尹大人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火速签发海捕文书,画影图形,悬赏三千贯!这数字,足够普通人家吃几辈子了!一时间,沧州境内,各乡各邑,道店村坊,到处是拿着画像、提着水火棍、眼睛放光的官差,空气里都弥漫着“三千贯”的味道!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进了柴进东庄。
林冲如坐针毡!等柴进从主庄回来,他立刻迎上,满脸愧疚:“大官人恩重如山!但眼下官府追捕甚急,挨家挨户搜查!小弟若再留在此处,万一连累大官人,林冲万死难辞其咎!只求大官人再借些盘缠,小弟即刻远走他乡,寻个安身之处。此恩此德,林冲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柴进看着林冲决绝的眼神,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兄长何必说两家话!既是非走不可,小弟倒有个去处!只是……得委屈兄长走一遭绿林道了!”
林冲眼睛一亮:“只要能安身,刀山火海也去得!”
柴进压低声音:“山东济州,有个好去处,唤作梁山泊!八百里水泊环绕,易守难攻!如今有三个好汉在那里扎寨。大头领叫白衣秀士王伦,二头领摸着天杜迁,三头领云里金刚宋万。手下有七八百喽啰。专一收留天下被逼无奈的好汉!小弟与那三位头领有些交情,常通书信。我这就修书一封,兄长持书前去,必得收留!”
林冲大喜,抱拳道:“若得如此,恩同再造!只是……”他面露难色,“如今沧州各处路口,必有官兵盘查,小弟脸上金印,如何瞒得过?”
柴进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兄长放心!柴进自有妙计!保管你大摇大摆出关!”
柴进当即叫来一个心腹庄客,背着林冲的包裹先行出关等候。接着,他亲自点齐二三十个精壮伴当,人人挎弓带箭,擎旗背枪,架着鹰,牵着狗。柴进自己也是猎装打扮,好一派豪门围猎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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