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杰贴着洛宁城青砖墙根疾行时,后颈的冷汗还未干透。
天枢阁的追魂哨声在城门外响了整夜,他摸黑翻了三道墙,又在染坊的靛蓝染缸里泡了半柱香,这才将身上的血锈气彻底掩住。
怀里的匿名信被体温焐得发烫。
他摸出那半张泛黄的素笺,月光透过瓦缝漏下来,正照在落款处——那枚用朱砂拓印的神判令,云纹边框里"方"字倒悬,与父亲旧物匣底那枚刻着"承义"的令牌纹路分毫不差。
"将军府夜夜鬼哭,请神断者来。"
他把信纸攥得发皱。
二十年前,母亲就是在这样的深夜,抱着他躲在神判门藏书阁的暗格里,听着门外的刀兵声喊:"小爷,等天亮了,娘带你去西市买糖人。"后来糖人没买成,母亲的血溅在他沾着糖渣的袖口上,混着檀香,成了他闻不得甜香的病根。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他正蹲在将军府后墙的老槐树上。
"检测到异常区域:东厢房(腐臭浓度17%)、西花园(血气残留39%)、北角楼(阴寒值23℃)。"
方仁杰的指甲掐进树皮。
39%的血气残留——当年母亲遇害的密室,他躲在梁上数过,地上的血渍渗进青砖,足足漫了三十六块。
那味道他记得,像浸了铁锈的梅花露,混着点沉水香。
他摸出腰间的铜钲。
更夫的铜钲边沿有个缺口,是七岁时和市井小儿抢糖葫芦被砸的。
此刻他用指节叩了叩钲面,声波震得枝叶轻颤——西花园东南角的青石板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咔。"
方仁杰的身子瞬间绷紧。
他缩在太湖石后,看着月光里那个佝偻的身影。
沈管家的青布棉袍沾着星点药渍,手里的灯笼压得很低,暖黄的光只照亮半只皂靴。
"方小爷。"
声音像浸了水的旧棉絮,带着二十年的陈味。
方仁杰的短刃已经抵住沈管家喉管,却在听见下一句话时顿住——"二十年前腊月廿三,您父亲在沧州驿站救过个被马匪劫了的老账房,那账房姓沈,右耳后有块朱砂痣。"
沈管家掀起右耳的碎发。
月光下,指甲盖大小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
方仁杰的短刃"当啷"落地。
他想起奶娘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你爹救过的人,会像种子一样,在你需要的时候发芽。"
"您看。"沈管家弯腰捡起短刃,转身时棉袍下摆扫过青石板,露出下面半块凸起的砖。
方仁杰这才发现,老人的右手小指齐根而断,断面结着老茧——正是当年父亲信里提到的"天枢阁刑讯标记"。
"西花园的地窖入口在第三块芙蓉纹砖下。"沈管家摸出串铜钥匙,最顶端那枚刻着"忠"字,"将军府的护院戌时换班,子时三刻会去东角门喝酒。
您有半柱香时间。"
方仁杰盯着他发颤的手。
老人的指节肿得像风干的枣,可递钥匙时稳得很,仿佛这二十年里,他每天都在等这一刻。
"您父亲走前说,"沈管家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神判门的子孙,要学会在泥里找珍珠。
这地窖里的东西,怕就是您要找的珍珠壳。"
地窖的霉味混着沉水香涌上来时,方仁杰的指尖触到了石壁上的刻痕。
那是道半指深的划痕,弧度像母亲当年教他握笔时,在他手背上画的月牙。
沈管家的灯笼光在身后晃了晃:"小爷,我去引开巡夜的。
您记着,这底下第三层砖......"
"咚——"
更楼的梆子声惊飞了檐下的夜枭。
方仁杰回头时,沈管家的身影已经融进了黑暗里,只余下青布棉袍的一角,在穿堂风里轻轻飘动。
他蹲下身,用短刃撬动第三块芙蓉纹砖。
砖下的泥土泛着暗红,混着细沙,像被水冲过的血。
当石盖掀开的瞬间,腐肉的腥气裹着冷雾扑面而来——那味道,和二十年前藏书阁的暗格里,母亲袖口的甜血香,一模一样。
方仁杰摸出火折子。
跳动的火光里,七具尸体靠墙而立,身上缠着泛着幽蓝的丝线。
为首那具女尸的腕间,系着枚褪色的银锁,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和他童年时戴过的那枚,连锁扣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方仁杰的火折子在指尖剧烈晃动,火光将七具尸体的轮廓投在潮湿的石壁上,像群张牙舞爪的鬼影。
为首女尸腕间的银锁随着他的动作轻晃,"长命百岁"四个字在暗夜里泛着幽光——这是他三岁生辰时,母亲亲手系上的,后来被奶娘用糖人哄着摘下,说是"要藏到小爷长大成人"。
"检测到异常标记:天枢·幽冥针(三品邪术,可锁魂七日,延缓尸变)。"系统提示音像冰锥扎进识海,"是否选择:①拔针取证(奖励:《天枢刑典》残页);②焚烧尸体(触发:地火反噬);③拍照记录(消耗:系统能量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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