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脱了宫娥的搀扶,独自一人,踏上了那片冰冷刺骨的白玉舞台。
偌大的殿堂,骤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无形的力量抽离,只剩下无数烛火在她周围无声跳动。
她站定,微微垂首。额前那枚巨大的蓝宝石垂珠,轻轻晃动着,折射出冰冷的光。
殿角,一面巨大的龙皮羯鼓被鼓手高高举起鼓槌。那鼓手赤着精壮的上身,肌肉虬结,眼神锐利如鹰。
他目光与舞台上的叶沉水短暂交汇,随即,手臂猛地落下!
“咚——!”
一声沉闷如远古雷霆的巨响,悍然撕裂了大殿内虚假的宁静!
那声音仿佛不是来自鼓面,而是直接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之上,震得人神魂一颤。
就在鼓声炸响的刹那,叶沉水动了。
她不是走,不是跑,而是如同被无形的风骤然托起,又似被那沉重的鼓点狠狠砸中,整个人以一种极柔又极韧的姿态向后仰折!
纤细的腰肢弯折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双臂舒展如垂死的天鹅之翼,指尖绷紧,直指大殿穹顶那幽深的藻井。
长长的、缀满琉璃珠的蓝色水袖,如同两道凝固的蓝色闪电,又似两条冰冷的河流,瞬间在她身周铺展开来。
“咚!咚!咚!”
鼓点由慢转急,一声紧似一声,如同密集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又似催命的战鼓在旷野擂响。叶沉水的身影在急促的鼓点中彻底活了!
她旋转,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形,只剩下那层层叠叠的蓝色鲛绡疯狂飞舞,旋开一朵巨大而妖异的蓝色冰莲。
每一次足尖点地,都轻盈得如同蜻蜓点水,却又带着千钧之力,那冰冷的白玉石面似乎都承受不住,发出细微的嗡鸣。
水袖不再是柔软的绸缎,而化作了最凌厉的武器,抽、甩、卷、缠,破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嘶啸。
每一次手臂的挥洒,每一次腰肢的扭转,都精准地卡在鼓点的缝隙之间,舞姿刚柔并济,力与美达到了令人窒息的极致。
“千鲤朝凰!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千鲤朝凰’啊!” 席间有老臣失声惊呼,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飞舞的蓝色身影,满是难以置信的狂热。
“果然……名不虚传!” 连主位上的皇帝,也微微倾身,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满意。
然而,无人知晓,那绝美的舞姿之下,是怎样的炼狱。
心口处,那朵冰莲印记此刻已不是灼热,而是彻底燃烧起来!
每一次旋转带起的离心力,每一次足尖重重踏地的反震,每一次水袖全力挥出的爆发……都像是一次次将滚烫的烙铁狠狠按在那印记之上!
那冰蓝的火焰仿佛顺着她的血脉逆流而上,烧灼着她的四肢百骸,啃噬着她的骨髓神经。
极致的冰冷与焚烧的剧痛交织在一起,疯狂撕扯着她的意志。
冷汗早已浸透了内里的衣衫,又被鲛绡外衣的冰冷吸走,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额上细密的汗珠汇聚成大颗大颗的汗滴,顺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玉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开始模糊、扭曲,那些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人影仿佛都化作了张牙舞爪的厉鬼。
支撑她的,只剩下那刻骨铭心的恨意!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剧毒的冰锥,穿透重重飞舞的蓝色水袖,死死钉在主座旁那个人的脸上——陈王李琰。
他斜倚在锦榻上,一手支颐,一手随意地转动着酒杯。
那张曾让她午夜梦回惊惧不已的脸上,此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还有一丝……玩味的探究。
他的视线,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因剧烈舞动而起伏剧烈的胸口。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的玩物,一件由他亲手摧毁又意外寻回的珍宝。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有高高在上的占有和得意!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眼神!
十二年前,寒潭叶家被屠戮殆尽的那个雪夜,他提着那柄缠绕着不祥黑气的长剑,踏过满地族人的鲜血和尸体,走向躲在冰冷假山缝隙里、惊恐到几乎窒息的她时,就是这样的眼神!冰冷,玩味,如同打量一只待宰的羔羊!
“叶家的血脉……有趣。” 他当时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咚——!!!”
鼓声骤然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狂暴顶点!如同九天惊雷在殿内炸开!鼓手用尽全身力气,双臂肌肉贲张如铁,鼓槌落下,那巨大的龙皮鼓面仿佛都要被这一击彻底撕裂!
就是此刻!
叶沉水积蓄到顶点的痛苦、愤怒、恨意,随着这最终一击的鼓声,轰然爆发!
她借着旋转到极致的力量,身体猛地一个回旋,面向主座方向。
那双被汗水与恨意浸透的眸子,骤然抬起,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她不再有任何掩饰,不再有任何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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