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
沈默瘫在老旧公寓那张吱呀作响的弹簧床上,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窗外城市灯火的光晕模糊地映在天花板上,像一团团晕开的、凝固的血。他像个被抽掉骨头的破布娃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那团盘踞的、冰冷的异物——血玉。
它不再是安静蛰伏的死物。它活了。
一种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感,清晰无比地从左胸传来,缓慢地,带着某种冰冷滑腻的试探,向着他的右肩胛骨方向游移。沈默僵硬地扭过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他看到自己裸露的上臂皮肤下,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半透明的、微微泛着暗红幽光的凸起,正极其缓慢地向前拱动。
皮肤被顶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东西移动过的路径上,留下了一道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的黑色纹路。那黑色不是污垢,更像是皮肤下最细微的毛细血管被瞬间冻结、坏死,透出的死气。痒,一种钻心蚀骨的奇痒,从那些黑纹处爆发出来,混杂着一种被冰冷异物在体内强行开凿通道的尖锐钝痛。
“呃…” 沈默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窒息的呻吟。他猛地抬手,五指狠狠抓向那蠕动的凸起!
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刺骨的剧痛闪电般窜遍全身!仿佛他抓到的不是自己的皮肉,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不,是极寒的、能瞬间冻结灵魂的万年玄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米蜷缩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背心。
那皮肤下的蠕动骤然停止了,仿佛被他的触碰惊扰。暗红的幽光在皮下微微闪烁了几下,透着一股被冒犯的、冰冷的怒意。沈默甚至能感觉到血玉传递来的一丝模糊的、带着血腥味的“意念”——饥饿,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空洞的饥饿感。
他松开手,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剧痛缓缓退潮,留下的是更深的虚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胃里空荡荡的,火烧火燎,但他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丝毫兴趣。唯一能刺激他麻木神经的,是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极其稀薄的一丝…铁锈味?那是楼下邻居切菜时不小心割破手指飘上来的血腥气。
这丝微弱的气息,却像一颗火星掉进了干燥的草堆。
喉咙深处猛地一紧!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暴的渴望瞬间席卷了沈默的整个意识。渴!不是对水的渴求,是那种源自灵魂深处、对温热的、流动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液体的原始饥渴!唾液腺疯狂分泌,嘴里却干得像撒哈拉沙漠,喉咙像被粗糙的砂纸狠狠摩擦。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这属于自己的血味非但没有缓解那恐怖的饥渴,反而像浇在烈火上的油,瞬间将那渴望引爆!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泛起诡异的暗红涟漪。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
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沈默猛地从床上弹起,动作因为虚弱和体内异物的牵绊而显得踉跄。他胡乱抓起椅背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胡乱套在身上,死死拉高拉链,试图遮住脖颈和一部分脸颊。指尖触碰到颈侧皮肤,那里一片冰凉,触感也变得有些…粗糙?像蒙了一层细密的砂砾。他没敢照镜子。
他几乎是撞开房门冲了出去,老旧楼道的声控灯在他仓惶的脚步下明灭不定,将他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如同择人而噬的怪物。
深夜的地铁站,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地下墓穴。惨白的荧光灯管从高高的穹顶投下毫无温度的光,照亮了空旷的站台和寥寥无几、行色匆匆的乘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轨道摩擦后留下的、淡淡的焦糊味。
沈默缩在站台最边缘一根冰冷的承重柱后面,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水泥柱体。柱子带来的些许坚硬支撑感,勉强对抗着他身体内部不断蔓延的虚弱和那股越来越强的、非人的冰寒。他将脸深深埋在外套竖起的领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又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扫视着站台。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冰玉的摩擦感。皮肤下的蠕动似乎暂时平息了,但那些蛛网般的黑纹,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着他的肩膀、后背、甚至脖颈下方蔓延。他能感觉到皮肤变得越来越紧绷、干燥、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龟裂开来,露出里面那团冰冷蠕动的东西。
站台广播发出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预告着下一班列车的到来。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地铁站空洞的回音,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刺进了沈默的耳膜!
“哇啊——哇啊——!!”
尖锐,嘹亮,充满了生命初生时最原始的不安和力量。
这哭声像带着倒钩的铁链,瞬间缠住了沈默的心脏,猛地一绞!他浑身剧震,几乎无法站立,猛地用手捂住了耳朵,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然而,那穿透力极强的哭声根本无法隔绝。它直接钻入大脑深处,在他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疯狂弹跳、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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