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寅时,药膳坊的铜锁无钥自开。陈师傅推门时,发现门槛上静静躺着一枚青铜钥匙,表面覆满青绿色的铜锈,锁齿却闪着暗金色的微光。
"金匮钥……"他拾起钥匙的瞬间,后院那口尘封多年的樟木药箱突然发出"咔嗒"脆响,"终于到时候了。"
箱盖掀开的刹那,扑面而来的不是药香,而是一股带着铁腥味的寒气。箱中整齐码放着十二卷竹简,每片竹简都刻满朱砂符文,缝隙间渗出细密的血珠。最奇的是,这些血珠并不滴落,而是沿着符文轨迹缓缓流动,如同活物。
"《金匮玉函经》的禁方篇,"陈师傅用银刀轻刮竹简,刮下的朱砂粉末竟在盘中自行蠕动,"张仲景亲笔所书,用守宫血混合辰砂写就。"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位披甲将军滚鞍下马,从怀中掏出个锦囊,倒出几粒漆黑的药丸:"军医说这是'黑玉断续膏',可末将服用后反而咳血不止……"
陈师傅捏碎药丸,露出内里暗红色的芯子:"好狠的手段!表面是接骨药,内里却裹着'红信石'。"他快步取来药箱中的竹简,刮下些许朱砂溶入黄酒,"真正的黑玉膏要用虎骨胶调和,哪会这般腥臭。"
将军饮下药酒后连呕三口黑血,血色落地竟凝成刀剑形状。陈师傅却盯着那些血刃出神:"边关有人要将军的命啊……"
午后,陈师傅让我帮忙晾晒竹简。阳光照在那些流动的血珠上,竟折射出诡异的图谱——分明是张完整的人体穴位图,但比寻常医书多出七个奇穴。
"这是'鬼门七穴',"他指着竹简上闪烁的光点,"活人针之立毙,死人针之还阳。"说着突然用银针刺向自己左臂,针落处皮肤下竟浮现出金色的经络,"我二十年前在苗疆中的蛊毒,全靠这七穴吊着命。"
突然,一卷竹简"啪"地自行合拢,将陈师傅的手指夹得鲜血直流。血滴在竹简上,那些符文竟如饥似渴地吸收起来,转眼间整卷竹简变得血红透亮。
"原来如此!"他忍着痛笑道,"这禁方要用医者心血激活。"
黄昏时分,药膳坊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当年在苗疆给陈师傅下蛊的老蛊婆。如今的她已是风烛残年,枯瘦的手中捧着个陶罐,罐中盘踞着条通体金黄的小蛇。
"老身来解当年的'金蚕蛊',"蛊婆咳嗽着掀开衣襟,胸口赫然有个溃烂的孔洞,"这蛊反噬了……"
陈师傅不语,取来那卷吸饱鲜血的竹简。展开时,简上血珠突然飞起,在空中凝成七个血色穴位。他运针如飞,金蛇随着银针的轨迹在空中扭动,最后"啪"地炸成一团金雾。
蛊婆吐出口黑血,溃烂处竟开始愈合。她颤巍巍跪下磕头,陈师傅却侧身避开:"因果已了,请回吧。"
夜深人静时,陈师傅将十二卷竹简浸入特制的药液。竹简渐渐软化,可以清晰看到夹层中藏着更薄的绢书。他用银镊小心夹出,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银色小字,在月光下如星河流动。
"这才是真正的禁方,"他手指轻抚那些银字,"用砒霜水写就,遇血显形。"
子时更鼓响起,陈师傅突然刺破十指,将血滴在绢书上。银字遇血即燃,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个道装老者虚影,手持银针向他微微颔首。
"仲景祖师!"陈师傅伏地便拜。虚影挥袖间,那些燃烧的银字重新排列,组合成篇全新的《金匮要略》。
黎明前,陈师傅将竹简重新封入药箱。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箱盖上时,那些渗出的血珠竟全部倒流回竹简缝隙,仿佛从未现世。
"禁方之所以为禁,"他摩挲着青铜钥匙,"不是因其凶险,而是世人难解其中慈悲。"
院角的忍冬藤突然开花,金银两色的花朵同时绽放。陈师傅的白发在晨风中轻轻扬起,其中夹杂的青丝又多了几根。药柜最上层,那瓶"还魂丹"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玉函,上面用银丝嵌着两个小字:金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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