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前夜,药膳坊的铜壶突然鸣响如磬。陈师傅掀开壶盖,发现煮了整日的雪水竟凝成一块晶莹的冰玉,壶底沉着几粒朱红色的砂砾。
"冰心玉魄……"他用银簪轻挑冰玉,对着烛光细看,"这是昆仑山雪精落入泉水所化,十年难遇。"
话音未落,后院那株百年老梅突然爆开满树白花。奇的是花瓣背面都带着淡青色的纹路,凑近看时,竟是天然形成的经络图案。陈师傅取来玉盘承接落花,梅瓣触盘即化,凝成数滴琥珀色的脂膏。
"梅魂膏,"他小心刮取脂膏,"要百年老梅将死时才会分泌,是续命的圣药。"
正说着,门外传来"吱呀"的推门声。一个裹着狐裘的贵妇人踉跄而入,怀中紧抱着只鎏金手炉。炉盖缝隙间渗出缕缕青烟,散发着诡异的甜香。
"先生救我,"妇人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蔓延的青色纹路,"自得了这波斯手炉,我夜夜梦见蛇缠身……"
陈师傅用银针挑取炉中香灰,放在鼻下轻嗅,突然变色:"这不是寻常龙涎香,是海蛇脑髓炼的'锁魂香'!"他快步取来装梅魂膏的玉盒,又加入冰玉碎屑,"好在寒毒未入心脉,梅魄冰心正可化解。"
妇人服药后呕出几口黑血,血色落地竟凝成小蛇形状,转眼化作青烟消散。她千恩万谢离去时,陈师傅却盯着那摊黑血出神:"奇怪,波斯人怎会懂苗疆的蛇蛊之术?"
午后飘起细雪,陈师傅在院中支起纱帐收集雪末。与众不同的是,每勺雪都要经过七重纱过滤,最后得到的雪粉细如齑粉,在玉盘中泛着淡淡的蓝光。
"七重纱雪,"他取来陈年蜂蜜调和,"《齐民要术》里记载的'冰肌玉骨散',专治热毒入髓。"
雪越下越大,檐角的冰棱长及三尺。陈师傅忽然取来银剪,剪下最尖端的冰晶,放在青瓷盏中。冰晶竟不融化,反而渐渐渗出淡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
"血冰!"他急忙加入朱砂粉末,红色液体遇砂即凝,形成玛瑙般的珠粒,"这是战场古兵器上的血气,随雪云飘落而成。"
黄昏时分,城里最老的仵作悄悄来访,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展开后是几块漆黑的骨片,表面布满蜂窝状的空洞,每个孔中都嵌着粒银白色的结晶。
"城南拆古墓时发现的,"老仵作压低声音,"棺中尸骨皆化,唯独这琵琶骨不腐……"
陈师傅用银刀刮取结晶,放在烛火上烘烤。结晶遇热发出凄厉的啸叫,最后化作一缕白烟,在屋顶凝成个持剑起舞的人影。
"剑客的执念所化,"他取来血冰珠碾碎,混合梅魂膏涂在骨片上,"此物名为'侠骨丹',可解天下奇毒。"
夜深时,陈师傅取出祖传的羊脂玉壶。这壶看似普通,内壁却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他将收集的七重纱雪倒入壶中,又加入血冰珠和梅魂膏。当子时的更鼓响起,玉壶突然泛起青光,壶中药液自行旋转,形成个小小的漩涡。
"玉壶冰心诀,"他轻声念诵古咒,漩涡中心渐渐升起缕缕白气,"这是葛洪祖师留在《肘后备急方》里的秘法。"
白气在空中交织,竟重现了白日妇人手炉中的波斯纹样。陈师傅突然拔下发簪刺破手指,将血滴入壶中。血珠入水的刹那,所有纹路轰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沉入壶底。
"果然如此!"他擦去冷汗,"那手炉是冲着药膳坊来的,有人想破我的药脉。"
我正惊骇,忽见陈师傅取出三粒侠骨丹吞下。片刻后,他周身毛孔渗出青黑色的汗液,落地竟腐蚀得青砖"滋滋"作响。
"二十年前苗疆的旧毒,"他喘息着指向玉壶,"今日总算逼出来了……"
黎明前,玉壶中的药液凝成块半透明的膏体。陈师傅将其分成两半,一半埋入梅树下,一半装入素绢荷包挂在檐角。
"梅魄镇宅,冰心守门,"他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色,"从今往后,药膳坊才算真正立住了根基。"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那些挂在檐下的冰棱齐齐断裂。坠地的冰晶非但没有碎裂,反而如珍珠般弹跳滚动,最后都聚集到玉壶周围,形成个小小的冰雪八卦阵。
陈师傅的白发在晨风中轻轻扬起,发间竟夹杂了几根青丝。药柜最上层那瓶沉寂多年的"还魂丹",突然自己滚落到他手心,瓶塞"啵"地弹开,散发出新雪般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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