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国毫不畏惧地迎上陆凛的目光,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他没有争辩,只是猛地低下头,双手在那一堆散乱的文件里快速地翻找着。泛黄的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很快,他抽出了一张更大的、似乎是档案袋封面的复印件。
封面上,印着褪色的警徽。在案由一栏,打印着沈微父亲公司的名字和“特大跨国洗钱案(代号:深蓝)”的字样。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封面右下角,用红色记号笔极其醒目地圈出的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由两条相互缠绕、形态诡异的蛇构成的环形图腾!蛇头高昂,吐着猩红的信子,形成一个封闭的圆环。图案线条古老而神秘,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邪恶气息。
“看这里!”秦卫国将那张封面复印件重重拍在桌面上,手指用力点在那个蛇形图腾上,“看清楚!这是当年你父亲那个案子,在最高层内部流转时,某个权限极高的人留下的标记!代表这个案子被‘它’关注,甚至可能……被‘它’操控!”
蛇形图腾……环形……
沈微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图案上,大脑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猛地被照亮!
霍华德慈善晚宴!
那个衣香鬓影、奢华至极的夜晚。那位德高望重、笑容慈祥的古老家族掌舵人——霍华德先生。当她作为陆凛的妻子,接过那份设计精美、用厚重烫金卡片制作的晚宴请柬时……请柬的背面,靠近折痕处,就印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忽略的、一模一样的双蛇环形图腾!当时她还以为是某种特殊的防伪标识或家族徽记的变体,未曾深想!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沈微的尾椎骨窜上头顶,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种恍然大悟的恐惧,失声道:“是霍华德!那个图腾……我在霍华德基金会的请柬上见过!”
“霍华德?”陆凛的眉头骤然锁死,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锐利,仿佛这个名字触动了他某个极其敏感的神经。他迅速追问秦卫国,“你确定这个标记属于‘V’?”
“我确定!”秦卫国斩钉截铁,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这个‘圆环蛇’标记,就是‘它’的核心象征!我追查了十几年,像老鼠一样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打洞,无数次差点被灭口……才拼凑出这点碎片!”他猛地扯开自己旧雨衣的领口,露出脖颈下一道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盘踞的疤痕,一直延伸到锁骨深处,疤痕的颜色还很新,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致命伤!“这,就是代价!”
他指着那道疤痕,眼中燃烧着悲愤的火焰:“顾议员也好,陆振山也罢,甚至整个‘曼陀罗’,都只是‘圆桌会’摆在棋盘上的卒子!他们听命行事,负责制造混乱和死亡,而真正制定规则、收割利益、掌控着庞大阴影帝国的,是‘圆桌会’!那个‘V’,就是‘圆桌会’最核心、最神秘、最至高无上的主宰者之一!代号‘V’!”
“圆桌会……”陆凛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混杂着震惊和凝重的暗芒。显然,这个组织的名字和它所代表的含义,即使以他掌控的庞大信息网,也触及到了未知的深渊边缘。
秦卫国剧烈地喘息着,似乎刚才那番话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他支撑着桌子,身体微微摇晃,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陆凛和沈微,尤其是沈微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丫头……”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悲悯,目光落在沈微下意识护住的口袋位置——那里装着母亲的日记。“你母亲留下的东西……那里面提到的‘V’的威胁……不是指向顾议员那个跳梁小丑。那个‘V’,能让你父亲那样骄傲、见过无数风浪的人都恐惧到骨髓里……他面对的,是‘圆桌会’这个庞然大物的阴影!你父亲当年发现的金融黑洞……深不见底,连接着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权力和财富的枢纽!他成了‘圆桌会’计划里的绊脚石,所以他,还有你们全家……”秦卫国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残酷真相,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沈微灵魂深处炸响!母亲日记里那些语焉不详却字字泣血的恐惧、父亲临死前绝望的眼神、那个扭曲的“V”字标记……所有零散的碎片,在这一刻,被秦卫国用“圆桌会”和“V”这两个惊悚的名字,瞬间拼凑成一幅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恐怖拼图!
原来,十年前的灭门,根本不是终点,甚至不是核心!它只是某个庞大黑暗机器运转过程中,碾碎一颗碍事棋子的微不足道的声响!她和陆凛一路浴血厮杀,手染鲜血,付出了惨痛代价扳倒的顾议员和陆振山,竟然只是这头潜伏在无尽深渊中的庞然巨物探出的、最前端的两只微不足道的触手?
“圆桌会……V……”沈微失神地重复着,身体里的力气被彻底抽空,顺着冰冷的货架缓缓滑坐在地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来自黑暗深处的彻骨寒意。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这颠覆认知的真相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和幻灭感。十年的执念,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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