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国对这些似乎毫无所觉,他的动作稳定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神圣又极其痛苦的仪式。他继续往外掏:几张标注着复杂符号和线条的手绘地图;几张明显是偷拍视角的人物照片,照片上的人有的西装革履,有的眼神阴鸷;还有几盘看起来非常老式的、贴着标签的录音磁带。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用厚厚防震泡沫包裹着的硬壳文件夹。他一层层剥开泡沫,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当文件夹被彻底打开,摊在布满油污的桌面上时,里面的东西暴露在安全屋昏沉的光线下。
几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一张边缘残缺、泛黄得厉害的剪报,还有一张用特殊墨水绘制的、线条诡异扭曲的符号图案。
沈微的目光首先被那张剪报吸引。年代久远,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上面印刷的铅字也有些模糊,但标题依然触目惊心:《**沈氏金融巨子卷入惊天洗钱案,疑遭灭口?**》。旁边配着一张沈微父亲年轻时的半身照,笑容温文尔雅,眼神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这是父亲当年被污名化的报道!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张承载着家族巨大屈辱的纸片。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剪报的瞬间,秦卫国枯瘦却有力的手,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按在了另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上,将它推到了沈微和陆凛视线交汇的中心。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个奢华的私人书房,角度隐蔽,像是偷拍。焦点清晰地锁定在书桌一角翻开的一本厚重的皮质笔记本上。笔记本摊开的那一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难以辨认的速记符号。而在页面的右下方空白处,有人用流畅而优雅的笔迹,清晰地留下了一个签名——
一个巨大的、华丽的花体字母:**V**。
这个“V”,沈微见过!
就在母亲那本被她视若生命、反复摩挲的日记本里!在记录下父亲被“V”威胁后陷入巨大恐惧的那一页,母亲用颤抖的笔迹,在页脚同样画下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带着扭曲力量的“V”字标记!那是刻在沈微记忆深处的恐惧烙印!
沈微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那里放着母亲的日记本。她猛地抬头看向秦卫国,眼神里充满了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求证。
陆凛的目光也死死锁在那个“V”上,他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混杂着凝重与了然的寒芒。这个符号,显然也触碰到了他所知的某个核心秘密。
“这……”沈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句子。
秦卫国没有直接回答,他那双浑浊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微和陆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真相重量:
“顾议员?他戴上了‘银色面具’,操纵着陆振山这条疯狗,利用‘曼陀罗’这把沾满血的刀……他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讽刺的嗤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安全屋里显得格外刺耳,“天真!他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银色面具’,一个被推到前台的傀儡,一个自以为掌控一切、实则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照片上那个华丽而阴森的“V”字标记,指甲几乎要戳破那层薄薄的塑封膜,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嘶哑:
“他背后……那个藏在最深、最暗处的阴影……那个让你们沈家家破人亡、让无数人悄无声息消失、让顾议员这种人都甘愿沦为棋子的……才是真正的‘V’!”
“V”!
这个名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狭小逼仄的安全屋内轰然引爆!
沈微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仿佛都离她远去,只剩下那个巨大的、华丽又扭曲的“V”字在眼前疯狂旋转、放大,带着冰冷的恶意,要将她吞噬。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货架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灭门之仇,十年血泪,追查至此,手刃陆振山,扳倒顾议员,以为仇怨已清……到头来,却被告知,她所经历的一切地狱,都不过是某个庞然巨物阴影下微不足道的一角?那个逼死父亲、害死全家的“V”,竟然还高高在上地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得像风中落叶,眼神空洞,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支撑了她十年的复仇支柱,在这一刻,似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崩塌的呻吟。绝望的冰冷感,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秦卫国!”陆凛的低喝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沈微濒临崩溃的失神。他一步跨前,高大的身躯几乎将秦卫国笼罩在阴影里,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证据!你指控的‘V’,是什么人?证据在哪里?空口白牙,就想推翻一切?”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像一根锚,在沈微混乱的意识风暴中强行钉下了一点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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