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脸色不悦,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语气又开始变得冰冷:“朕的意思…爱卿可是听不到?”
严嵩猛地抬头,憔悴的脸上眼袋下一抹浓重的黑雾,湿浊的眼眶里讨好的意味看着竟有些可怜,嘉靖帝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嘉靖帝长叹一声:“放心!朕还能不知道你吗?这么多年来你对朕也算尽忠尽责,可是介溪啊,你儿子这次太过份了!欺压百姓、强抢民女已是大罪,更不要说那些贪赃枉法的舞弊勾当,你是他的父亲理应比朕更加清楚,怎么聪明一世,此时却糊涂了呢?”
介溪是君臣二人修道时嘉靖帝给起的道号,严嵩听了不禁老泪纵横,哭道:“微臣未能管教好蕃儿,自知罪孽深重,陛下如何处置微臣不敢有半分异议,只是微臣与贱内只蕃儿这么一点血脉,微臣这些日子以来疲不敢怠,只求陛下怜见老臣的一番苦心,能对蕃儿从轻发落,微臣日后就算是死也可瞑目了!”
嘉靖帝最忌讳听到“死”字,但看到严嵩这般苦苦求情,嘉靖帝终是不忍,想了想冷声道:“单单这几日呈上来的弹章就不下几十,种种罪责有理有据,朕若偏袒他,置家规国法于何地?介溪若想要朕无罪释放严世蕃是不可能的,这样吧,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朕见了心烦!不如让大理寺早些结案,然后定个发配岭南的处置,过几年大赦天下再饶恕他便是了!”
严嵩瞳孔一颤:“发配岭南?!”
岭南路途遥远,且到处都是弥瘴之地,蕃儿去了还能有命回?更何况也不知道去几年。
:“怎么?爱卿可是有意见?”
嘉靖帝不满地瞥了一眼严嵩,严嵩跪下含泪谢恩,这时嘉靖帝已经很不耐烦了,严嵩却还不知趣,仍跪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嘉靖帝眉头紧皱,狠狠剜了一眼严嵩,脸上表情明显是怒了。
:“陛下…!”严嵩心中千般苦楚,即使察觉嘉靖帝开始发怒,竟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蕃儿的事既然无法通融,老臣可否奏请陛下提拔欧阳必进…”
严嵩苦苦哀求,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嘉靖帝就已冷冷地道:“这个吏部自会与朕商议!”
:“可是陛下…欧阳乃贱内幼弟,贱内自小对其爱护有加,可惜老臣已经劳疾缠身,有生之日若不能见欧阳再有提升,老臣何以脸面去见淑端啊!”
欧阳淑端是严嵩的发妻,也是欧阳必进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姐。
嘉靖帝眼神愈发冷冽,怪不得会是噬嗑卦,原来小人竟是真的!自己明明已经网开一面,严嵩这老家伙还不知足,还要晋他小舅子的官位?
嘉靖帝当然知道严嵩此举是为了摁下严世蕃的弹劾,如果针对严世蕃的弹劾不止,那么就是自己包庇也难以服众。
所以老家伙是认定自己儿子还有更多的罪行会被人弹劾,提前做的未雨绸缪?毕竟就像严嵩自己说的,严世蕃是他与发妻唯一的血脉,对欧阳必进来说,严世蕃也是他唯一的外甥。
嘉靖帝可是听说,欧阳必进与姐姐感情颇深,真到山穷水尽时,他这个做舅舅的难道会眼看着严世蕃获罪杖毙而亡?
:“陛下!老臣只这么一点点心愿,看在老臣这么多年鞠躬尽瘁的份上,难道皇上…就不能成全老臣么?”严首辅字字泣血,意图以往日的情份求情。
嘉靖帝深深看着严嵩许久,看见他满头白发,俯首帖耳地苦苦哀求,心里不知怎么的烦躁起来,但终究也没有再说责备的话,而是不无可惜地说了一句:“介溪啊!朕已经对你够宽容的了!”
泪痕淌过满是沟壑的脸,嘉靖帝平静的语气听在耳朵里却让严嵩感到一股深深的绝望,他抬头张了张嘴,看着这个自己侍奉二十多年的君王,心情复杂,想了好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回去吧!大过年的!既然爱卿身体有恙,年后好了再来觐见吧!”
嘉靖帝随手拿过来一本奏折,假装不在意地看了起来,直到底下传来一声叹息,严嵩失魂落魄地出殿门去,嘉靖帝眼底还蕴藏着一股复杂的神色。
***
嘉靖四十二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青樟繁花满枝的时候,年对于戌边的战士来说或者除了思乡也没什么特别的,哪怕大家已经摒弃又臭又脏的帆布帐篷,住进了舒适干净的瓦房营地。可男人们的气味总不是好闻的,除了日常训练,士兵们还担负了当地百姓开垦荒地的任务,因此许多人一身脏臭,连鞋都没脱,见到床倒头便能睡个天昏地暗。
王猛身份已是百夫长,与一年前不同,他现在练兵神速,大脸盘不说话时竟还带了些威严,于是手下的人都不敢再嘲笑这个曾经乌伤来的乡野村夫,十分服从他的命令。
福州丘陵山多田少,并且大多肥田掌握在乡绅手里,因此想要开垦出适合农作物生长的田地不是一件易事。
:“启禀百户大人,前面已经清理完毕,请大人指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