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屈指弹开钺刃,震得乔清洛虎口发麻:"乔会长十日前将二小姐生辰帖送入晋王府时,可曾问过她愿做棋子?"他蘸着茶汤在案上勾画,竟是比武擂台的火油机关图,"盐车藏弩为饵,擂台做瓮——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
阁外惊雷骤起,映出乔守仁抽搐的颊肉。他突然暴起,铁杖劈碎茶案:"放肆!"
飞溅的瓷片割破顾远下颚,血珠坠入鎏金兽炉腾起青烟。乔清洛的钺刃僵在半空——父亲杖头弹出的,竟是当年古力森连遗落的狼牙镖。
"这招'白狼啸月',乔会长使得不伦不类。比家叔差多了。"顾远抹去血迹,袖中甩出半卷羊皮。盐晶绘制的漠北舆图展开时,乔守仁的独眼陡然瞪大——这正是他苦寻二十年的寒玉矿脉图。
乔清洛的钺"当啷"落地。她看着契丹青年衣襟旁纹着朵格桑花——漠北传说中,这是勇士为亡妻守灵的印记。
乔太公道:"古力森连是你叔公?呵,那你这个契丹人,一定大有来头吧?"
顾远冷笑道:"不瞒乔太公,在下古日连远,汉名顾远,当今古力连家族长老,羽陵部长老,耶律阿保机特派中原的契丹特勤。"
乔太公瞪大双眼,欲言,却突然被顾远打断。
"据在下所查,三年前潞州盐税案,"顾远将狼牙镖按进舆图缺口,"晋王用三百童男女炼盐时,乔会长的盐船正泊在胭脂河码头。"
暴雨拍打窗棂,乔清洛的泪水混着雨水滑落。父亲抚摸着舆图的手在颤抖,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贪婪模样。顾远突然抓起案上盐晶,在烛火中熔成狼首形状:"漠北十二部的血浸透这张图时,乔会长可听见孤儿寡母的哀嚎?"
"够了!"乔守仁铁杖横扫,盐晶狼首应声而碎。他突然扯过女儿手腕,将她推至顾远怀中:"小女及笄三年未嫁,公子若肯入赘......"
乔清洛挣开桎梏,反手将钺尖抵住咽喉:"父亲要将我卖几次?"她扯开衣领,锁骨渗出血珠,"从娘亲到阿姐,如今轮到我了?"
顾远放声大笑,震得梁间盐尘簌簌而落。他抓起酒坛痛饮,酒液顺着脖颈浸湿衣衫格桑花纹:"我妻阿茹娜为我,被铁骑踏碎脊骨,腹中尚有即将出世胎儿;我妻子的妹妹阿古拉三月前为救我,在潞州暴毙尸骨未寒。"
酒坛在青砖上炸裂,瓷片深深嵌入盐雕屏风。乔清洛的钺刃突然调转,在父亲铁杖上擦出火星,对顾远道:"所以你要我当第三个殉葬品?"
"我要这天下再无炼盐童工!"顾远扯开左臂露出刺青,狼目阴沉地瞪向所有人。
酒坛在青砖上碎成齑粉,浓烈的酒混着顾远颈间血痕渗入衣襟。乔守仁独眼倒映着青年敞露的胸膛。
"好个为国为民!"老盐枭铁杖震地,盐晶屏风应声裂开蛛网纹,"契丹铁骑三屠幽州时,顾特勤的仁义何在?"
顾远指尖拂过格桑花纹道:"乔会长运往太原的三船青盐,掺的可是漠北狼毒?"他突然掀开地毡,露出暗格中泛黄的账册,"天佑元年腊月初七,晋王用这批盐毒杀河东节度使全家——这笔买卖,您抽了三成利。"
乔清洛的鸳鸯钺"当啷"坠地。她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狰狞面目——乔守仁颊肉抽搐如毒蛇吐信,铁杖机关弹开的瞬间,十二枚淬毒钢针直取顾远双目。
钢针在烛火中泛着幽蓝,顾远旋身避让时故意撞翻鎏金兽炉。沸腾的香灰扑向乔守仁面门,老盐枭暴退间露出腰间玉牌——正是晋王府特赐的"盐铁通商令"。
"乔会长果然忠义两全。"顾远足尖挑起账册,纸页在钢针下化作蝶舞,"一边收着晋王的令,一边藏着耶律部的符。"他忽然扯开左臂刺青,狼目处赫然烙着契丹国玺的暗纹。
乔清洛的指尖陷进掌心。她看着契丹青年从怀中抽出血色丝帛——那上面竟是用童男童女鲜血写就的漕运密图。父亲踉跄跌坐太师椅的模样,比擂台坍塌更令她心寒。
"此图绘尽河东盐道,缺的正是乔家七十二水闸。"顾远将丝帛按在狼毒香炉上,青烟腾起漠北文字,"以盐换铁,以铁铸兵,乔会长要的是乱世枭雄,顾某求的是天下归心——这买卖不亏。"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响突然密集。乔清洛的钺刃抵住顾远后心时,嗅到他身上混着血气的松香——与昨夜巷战时一般无二。她忽然想起被钢爪撕碎的月夜,这男人护着她翻滚避开毒针时,掌心温度灼得她脊背发烫。
"清洛,杀了他!"乔守仁的嘶吼混着雷声炸响。
顾远突然反手扣住钺柄,带着乔清洛旋身撞破雕窗。碎木纷飞中,他贴着少女耳畔低语:"东南角门第三块青砖,有你长姐临终托付之物。"
院中晋王死士的弩箭应声而至。顾远揽着乔清洛在箭雨中腾挪,后背撞上盐垛时闷哼出声——三支毒箭没入他昨日擂台旧伤,血染红了乔清洛的银狐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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