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策太小太瘦了,落在地上,连响声都不那么大。
连血都流得不多。
老百姓原本愤怒地咒骂大陈,看见他跳下来,一时失语。
梁言栀和太皇太后倒是反应快,呼天抢地嚎起来。
“云王逼死皇帝陛下,哀家可怜的孙儿啊!”
“可怜的皇帝,你这么小年纪就被反贼逼得自尽……”
梁言栀开始唱念做打,借此机会往梁幼仪身上泼脏水。
梁幼仪哪里给她机会,直接让人站在高处喊话。
“各位百姓,此人便是大陈的太后,浊河便是她叫暗卫凿开的,目的就是淹没天奉城,迁都富饶的邺建城。”
百姓只惊愕了一瞬间,就暴怒了!
“为了迁都,竟然淹死百万人!”
“史上最恶毒的妇人!”
“你死了儿子很痛苦?我父亲、兄长在京城,全部死于大水……”
有个女人率先哭起来,全场都开始痛哭,咒骂声如排山倒海。
“小皇帝死前说的那些罪行都是你犯下的吧?”
“让儿子背黑锅,你有什么资格哭?”
“小皇帝都说了,与她生生世世不复相见,这是恨透了她,她还有脸责怪别人?”
“是她逼死了皇帝,还想嫁祸云王。”
“还我祖父祖母的命来!”
“还我叔父一家的命来!”
“还.......”
萧千策的死原本是悲凉的,却被淹没在百姓的愤怒中。
大家哭的不再是小皇帝,是在大水中死去的亲人,还有失去的家园。
浊河决堤,毁了整个大陈,淹死百万生灵,吞没沿途千万百姓的家园,这是百姓心头永远的痛。
太皇太后、太后眼看被百姓活活打死,梁幼仪对李桓献说:“挡住,先别叫大家打死她。”
李桓献带人把愤怒的百姓挡住,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她们的罪行都还没有公开审讯,请大家暂时压一压怒气。”
百姓不能直接打她们,就丢东西砸。
太皇太后、太后,乃至禁军都被百姓丢了一头一脸的臭鱼烂虾腐败菜叶,狼狈地逃回兵所。
兵所大门关上,愤怒的百姓在门口轮番叫骂。
夏泰看着萧千策从城楼跃下那一刻,就心死了。
他紧随其后要跳下去,被伴鹤抓住提下来。
“我要陪陛下去,陛下,奴才没看顾好你……”夏泰哭得撕心裂肺,拼命挣扎。
伴鹤把他丢在梁幼仪跟前。
梁幼仪对他说:“夏泰,死是很容易的,跳楼、跳河、自缢……都可以结束自己,你既然如此忠心陛下,怎么不好好送他最后一程?让他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离开?”
夏泰头脑里都是萧千策可怜的生平,但他觉得梁幼仪说得对。
原先陛下是许彬义照顾长大,后来是他接手。
萧千策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
他比梁言栀照顾陛下更多,更了解陛下。
梁幼仪先叫郎中过来,给萧千策号脉,已经失去生机,毫无救治回来的可能。
酸涩的眼泪盈眶。
“把他给我的木盒拿来吧。”
芳苓把萧千策给梁幼仪的那个木盒抱出来。
梁幼仪对萧千策说道:“陛下,你叮嘱臣,要晚膳时再看,臣提前一些时间看,你别生气。”
盒子里是一封长长的信。
萧千策的字写得不算太好,大约是不协调的缘故,有很多字都歪斜,甚至少了笔画。
“姐姐,你打开此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是我的选择,不要难过。
我现在写信终于能自称我了,这么多年,母后极其享受这个称谓,她觉得是独一无二,我却觉得孤单极了。
朕字,左为舟,右为灷,本义指舟的裂缝。我觉得它指的是我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站立不稳,东西也拿不住。许彬义给我说长大了就好了,可是我一直都长不大……
姐姐,活着太痛苦了。
我只是个冒牌货,从一开始我就不是正统。
皇祖母说皇祖父属意的继承人不是我,是四皇叔,遗诏她们已经给四皇叔送去了,他会持诏登基。
母后犯下的错,百姓一定要清算的,都会清算到我身上,与其被千万人口诛笔伐,像鼠虫一样苟且偷生,还不如我自己做主一次,了结自己。
皇祖母给暗卫说,母后对外称我是足月产,但是身体一直孱弱,她怀疑我的血统。
所以,我死后,姐姐你替我做主,不要葬入萧家的皇陵,把我天葬吧,骨灰撒进浊河,我不想做皇家人,我宁愿陪着那些冤魂替母亲赎罪。
我无法选择母亲,但必须遵守孝道,一天天地看她造孽,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我活得越久,我们母子的罪孽越深重。我死了,至少她没有理由再临朝听制,再祸害百姓了。
她的罪孽,不会有好下场,我活着,受母恩,惜百姓,忠孝难全,进退维谷。
我死了,便按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姐姐,我昨儿做了一个梦,梦中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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