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开皇三年秋日,太行陉古道笼罩在一片铅灰色的云翳中。风陵渡口,蔡、王夫妻携手同行,忽见王嘉馨袖中九龙剑穗无风自动,青芒微闪间指向西北方向。他顺着剑穗所指望去,但见黄土官道蜿蜒如蛇,道旁驿站的酒旗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隐约可见“安邑驿”三字剥落残损,竟似被血水浸过般透着暗红。
“此地处太行陉要冲,本应商旅往来如织,怎的这般萧索?”王嘉馨轻抚鬓边碎发,月白襦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足踝间缠绕的红线——那是前世嘉馨仙子为道童子所系的同心结印记,历经轮回仍未断绝。
话音未落,便见三骑快马自西北而来,蹄下扬起的尘土中竟混着点点黑血。为首骑士身披金色鱼鳞甲,腰间悬着镶宝石的横刀,却偏偏在头盔上插着一支枯萎的山茶花,花瓣簌簌而落,露出半张覆着金粉的脸——非是妆容,而是面上敷着一层厚厚的金箔,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吁——”骑士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悲怆的嘶鸣。蔡佳轩目光如电,见那马腹下赫然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脓血混着草料滴落,却被骑士以符咒强行封住,竟似傀儡般不知疼痛。
“借问先生,前方可是安邑县?”骑士开口,声音沙哑如金属摩擦,金箔面具下渗出缕缕黑气,“某乃征西大将军刘远,奉陛下之命归乡省亲,烦请通传县令,速速备下祭礼。”
驿站老卒哆哆嗦嗦迎出来,看到骑士面容时猛地跪倒在地,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将军……您不是十五年前战死于玉门关外吗?怎的……怎的……”
“放肆!”骑士身旁副将怒喝,手中马鞭劈头盖脸抽下,“我家将军战功赫赫,陛下亲赐金缕玉衣厚葬,如今衣锦还乡,尔等竟敢胡言乱语!”马鞭落下处,老卒颈间突然浮现出三道指痕,竟似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瞬间气绝身亡。
王嘉馨瞳孔微缩,袖中快递飞出三枚金针,分别钉在老卒“人中”“膻中”“涌泉”三穴,轻声道:“公子可瞧这骑士周身缠绕的尸气,分明是借尸还魂之术。那战马亦是被邪术操控的亡灵,伤口处符咒乃北魏遗法,与当年漠北十二妖魔联盟的手段如出一辙。”
蔡佳轩折扇轻挥,一道清风卷起骑士飘落的金箔,却见箔片下露出的皮肤早已腐烂生蛆,蛆虫身上竟刻着密密麻麻的“归”字咒文:“此人执念太深,竟以金箔覆体、符咒锁魂,强行维系肉身返乡。看来这安邑县中,必有他放不下的执念。”
安邑县城头,“隋”字大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刘远率军入城时,百姓皆闭户不出,唯有街角老妇偷偷燃起纸钱,喃喃道:“刘将军冤魂归乡了,快躲……”
蔡佳轩与王嘉馨化作市井夫妇,混在人群中尾随其后。只见刘远直奔城南祖宅,却见昔日的将军府已沦为废墟,唯有门前两尊石狮子还残留着半幅“凯旋”的红绸,在风中飘荡如泣血的舌头。
“阿爹!阿娘!”刘远扑到废墟上,金箔面具终于脱落,露出底下早已腐烂的头骨,眼眶中跳动着两簇幽蓝鬼火,“是谁毁了我的府邸?是谁让我无家可归?”
副将见状,忙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将军且看,这是陛下亲赐的《平羌得胜图》,您瞧这画中……”话未说完,便被刘远劈手夺过,撕得粉碎。画中人物的面容竟与刘远生前别无二致,只是左胸处多了一支穿云箭——正是当年射穿他心脏的致命伤。
王嘉馨拽了拽蔡佳轩衣袖,示意他看墙角的断碑。蔡佳轩运足目力,见碑上“刘府阖家之墓”六字犹新,落款竟是“开皇元年”。他心中一凛,暗道:“开皇元年隋主杨坚称帝,刘远若真是战死于十五年前,其家人怎会在两年前集体下葬?其中必有隐情。”
正思忖间,忽闻城北义庄方向传来阵阵鬼泣。二人循声而去,见义庄后院摆着七口朱漆棺材,棺盖上贴着镇尸符,却抵不住棺内躁动,竟有青灰色的手臂破棺而出。王嘉馨指尖凝出一道清光,打入最前排棺中,棺内顿时传来女子哭声:“将军何必苦苦相逼?当年是你战死沙场,我等孤儿寡母被族中欺凌,不得已改嫁给马夫,何曾对不起你!”
刘远闻声暴喝,手中横刀斩落,七口棺材同时炸裂,露出七具穿着喜服的骷髅,腰间皆系着马夫的铜铃。他踉跄着后退,骷髅们却步步逼近,每走一步,身上喜服便渗出鲜血,化作当年被他族中兄长强占时的惨状。
“原来如此。”蔡佳轩轻抚腰间寒光剑,“此獠战死后,家人被宗族欺凌,其妻被迫改嫁,他却执迷于‘衣锦还乡’的幻梦,借邪术还魂,妄图重塑往昔荣耀,却不知人事已非,执念越深,越陷地狱。”
刘远挥刀砍向骷髅,却见刀刃穿过骨殖,反震得自己连连后退。王嘉馨见状,素手轻扬,九龙剑穗化作漫天云锦,将骷髅们笼罩其中,轻声诵念《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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