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们闻言，眼中怨毒渐消，纷纷合十叩首，化作尘埃散去。刘远望着消散的妻子，鬼火般的眼珠竟滚出两行黑血：“原来她们早已亡故……原来我守护的不过是一堆执念……”

蔡佳轩踏碎地上的镇尸符，折扇轻点刘远眉心：“将军可还记得玉门关外的月光？当年你为护百姓周全，力战而亡，本是英雄气短，却因一念执着，堕入邪道。如今家人皆已往生，你又何必困在这副臭皮囊中？”

刘远浑身剧震，金缕玉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早已化作白骨的身躯。他望着掌心残留的金箔，忽然惨笑道：“某征战一生，所求不过是光宗耀祖，却不知光耀的是虚名，荒芜的是人心。当年阿娘临终前曾说‘平安是福’，某却嫌这话没出息……”

话音未落，义庄外突然涌来无数阴魂，皆穿着北魏军服，与刘远当年麾下将士一模一样。他们齐声高呼：“将军带我们回家！将军带我们回家！”刘远望着这些因他而死的部下，白骨手指深深插入黄土，竟在地上写出一个“悔”字。

王嘉馨取出寒光剑，剑气化作金桥，直通幽冥：“诸位将士随我来，往生路上自有明灯指引。刘将军，你既已悔悟，便放下执念，随他们一同去吧。”

刘远望着金桥另一端的妻儿，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他解下腰间将军印，放在蔡佳轩手中，化作点点荧光，与部下阴魂一同踏上金桥。天际忽然降下甘霖，洗净了安邑县上空的妖气，露出久违的朗朗星空。

次日清晨，蔡佳轩与王嘉馨再度经过安邑驿。昨日的血腥之气已被晨露洗净，驿站老卒竟奇迹般苏醒，正在清扫庭院。见二人路过，忙捧出热茶：“多谢两位仙长救命！昨夜梦见一位将军托梦，说他已去地府投胎，让老朽替他给妻儿上柱香。”

王嘉馨望着驿外盛开的野梨花，轻声道：“世人皆慕衣锦还乡，却不知‘衣锦’二字，往往是执念的枷锁。刘将军若早知家人只盼他平安，又何必空耗十五年光阴，做这一场虚妄的梦？”

蔡佳轩将将军印埋在驿旁梨树下，折扇上“色相皆空”四字被晨露浸润，愈发清晰：“世人总道‘衣锦还乡’是荣归，却忘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真谛。荣也罢，辱也罢，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心中清明，方能看透这世间执迷。”

微风拂过，梨花瓣落在二人肩头，如一场无声的雪。远处传来老马的嘶鸣，却非昨日的傀儡战马，而是一匹真正的老马，驮着商旅缓缓走过古道，蹄印深深浅浅，终将被岁月抚平。

王嘉馨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一枚梨核，随手埋在将军印旁：“待来年春日，此处必当梨树成荫。愿这棵树能替刘将军守望故乡，也愿过往行人见此树，能少些执念，多些淡然。”

蔡佳轩望着她眼中的星光，忽然想起前世在兜率宫，她亦是这般随手种下一棵蟠桃树，如今已亭亭如盖。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原来这人间万相，纵有千般执迷，只要有一人能与你共赏梨花，便是最真实的圆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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