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暖风吹过青石板路,易凡望着“望江楼”鎏金匾额下涌动的人潮,檐角铜铃在喧嚣声中叮当作响。往日便熙熙攘攘的酒楼,此刻更似沸腾的油锅——镇妖司的黑旗被扯下焚烧,灰烬混着彩纸飘向半空,百姓们举着酒坛踏歌而行,孩童将褪色的镇妖符撕成碎雪抛洒。
"这阵仗倒像是过新年。"易凡苦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旧玉佩。前日那场大战的余威犹在,妖族大军冲破镇妖司铜墙铁壁时,他分明看见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督卫,此刻竟比老鼠还狼狈。
鹿儿垂眸不语,素白裙裾扫过门槛。她发间那支白玉簪子泛着温润光泽,与记忆里那个总爱把野花插在鬓边的少女重叠。忽然有孩童追逐着从她身边跑过,发梢垂落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倒像是她眼底要坠不坠的泪。
"几位小神仙,里面请!"老板娘系着猩红旗缎围裙,腕间金镯子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她身后飘来浓烈的酒香,是陈酿十年的女儿红,"今日不打烊!酒水管够!"她眼角的笑纹里藏着快意,显然也是镇妖司欺压下的幸存者。
易凡跟着老板娘穿过回廊,雕花窗棂外不时闪过欢呼的人群。二楼雅间悬着湘妃竹帘,案上摆着青瓷香炉,袅袅檀香中混着窗外飘来的烟火气。待老板娘放下酒菜退去,竹帘晃动的声响渐渐消散,易凡才发现鹿儿的指尖正绞着帕子,连指节都泛着青白。
"说吧。"他往杯盏里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凝成细珠,"总不会真是找我喝酒叙旧?"窗外传来爆竹炸响,震得窗纸微微发颤。
鹿儿望着杯中倒影,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那日在皇宫地牢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潮湿的霉味,铁链碰撞的声响,还有易凡被符咒灼烧时渗出的血珠。那时她隔着铁栏看他,只当这是命中注定的替身,却不知那双漆黑眼眸里藏着怎样的失望。
"其实..."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那日占卜师说我有百日血光之灾,需得找个至阳之人结契..."话音戛然而止,她慌乱地去够茶杯,却碰翻了盏托,青瓷碎裂的声响惊得两人同时一颤。
易凡望着满地碎片,忽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那时他不过是云游的修士,在山涧边救起落水的少女。她湿漉漉的发丝缠着水草,眼睛却亮得惊人:"我叫鹿儿,是山里的精灵!"那时的风里满是野花香,谁能想到再重逢竟是在冰冷的地牢?
"所以你父皇抓我去当替身?"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拿镇妖司当幌子,好让我乖乖就范?"窗外的欢笑声突然变得刺耳,他抓起酒壶仰头灌下,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鹿儿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不是的!"她眼中蓄满泪水,"后来我翻看你的记忆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当年救我的人..."哽咽声里,她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来是枚破碎的玉佩,断面处隐约可见半朵梅花图案,"这是我在你昏迷时找到的,原来我们早就..."
易凡猛地抽回手,玉佩在锦盒里轻轻晃动。十年前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山雨欲来的黄昏,少女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掌心,说要留作救命的谢礼。那时他以为这不过是孩子的玩笑,却不知命运早已埋下伏笔。
"所以你现在是来补偿?"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远处还有零星的欢呼传来,"用这种方式偿还恩情,倒真是特别。"指尖抚过腰间玉佩,触感与锦盒里的残片严丝合缝。
"起来吧。"他将玉簪别回她发间,动作轻柔得仿佛回到初见那天,"血光之灾既然已过,就当两清了。"话虽如此,掌心却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温热的体温透过玉石,仿佛要将十年光阴都焐热。
鹿儿怔怔望着他,忽然破涕为笑。窗外烟花腾空而起,照亮她眼角未干的泪痕,也照亮易凡眼底重新泛起的星光。在镇妖司覆灭的喧嚣里,两个被命运捉弄的人,终于在破碎的过往里,寻到了重逢的契机。
情约与归期
窗外的月色如纱,轻柔地洒在望江楼的飞檐之上,将喧闹了整日的街道镀上一层静谧的银辉。易凡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鹿儿,喉间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艰涩地开口:"我已经娶了灵儿了,不能和你常相厮守了。而且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回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重锤,敲在两人心上。
鹿儿的指尖微微颤抖,她上前一步,抓住易凡的衣袖,眼中满是不舍与倔强:"我已经错过你三年了,现在我一天也不想离开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三年的时光,足够让思念在心底生根发芽,长成遮天蔽日的大树,而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却又要面临分离。
易凡凄然一笑,眸中尽是痛苦与无奈:"可是没有我的灵药,灵儿会死的!一年,我只要一年足以了。"想到灵儿苍白的面容,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个在他落魄时不离不弃的女子,此刻正躺在病榻上,靠着他炼制的丹药延续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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