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水师教头张沧赤着上身,雨水顺着沟壑纵横的伤疤滑落。这位年近五十的老兵肌肉虬结,左肩到右腹斜贯着一道蜈蚣似的刀疤——那是二十年前平倭时,被三名浪人围攻留下的勋章。他双手握住那柄砗磲倭刀,刀尖斜指海面,摆出戚家刀法"叠浪斩"的起手式。
"看好了——"
刀锋劈开雨幕的瞬间,异变陡生。
不是利刃破空的锐响,而是某种深海巨兽低吼般的嗡鸣。雨滴没有四散飞溅,反而诡异地悬停在刀身周围,螺旋状排列成透明的涡环。徐嶙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旋转的水珠,竟与他在宁波观潮时见过的漩涡暗合。
"这不是刀法..."陈五指的声音发颤,"是妖术。"
张沧自己也愣住了。他手腕微抖,刀锋震颤的频率突然升高。悬浮的雨滴涡流猛地扩张,在甲板上空形成直径三尺的透明漩涡。老教头右臂的血管暴起,皮肤下隐约泛起珍珠母质的虹彩。
"教头!松手!"徐嶙厉声喝道。
但张沧的指节已经发白,指缝间渗出粘稠的透明液体。他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诡异的陶醉上。"百户...这刀在教我..."老教头的声音带着气泡音,"真正的叠浪斩不是劈开海浪...是成为海浪..."
漩涡继续扩大,边缘的雨滴开始加速旋转,发出高频的嘶嘶声。阿蟹突然从舱门冲出,手里捧着一盆腥臭的鱼血。"让开!"疍民青年将鱼血泼向漩涡中心。
血滴与雨滴接触的刹那,甲板上爆出一阵刺耳的52赫兹共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捂住耳朵——那声音让臼齿发酸,仿佛有无数小虫在牙髓里爬行。漩涡应声溃散,化为带着铁锈味的细雨洒落。
张沧踉跄后退,倭刀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他的右臂无力地垂着,从指尖到肘部覆盖着一层珍珠母质薄膜。"不疼..."老教头困惑地活动着手指,"像穿了层铠甲..."
陈五指捡起倭刀时格外小心,用鲨鱼皮裹着手。他眯眼观察刀镡处正在褪去的虹彩:"不是妖术...是科学。这把刀的振动频率恰好能结构化水体。"老军匠的指甲刮过刀脊,带下一层晶莹的粉末,"就像砗磲用文石层控制光线..."
"放屁!"阿蟹突然暴怒地打断他,疍民青年指着张沧变异的手臂,"你管这叫科学?那刀在吃人!一点一点把活人变成珊瑚礁!"
徐嶙蹲下检查倭刀。刀身恢复了平静,但当他凑近时,隐约听到一种有节奏的脉动——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如同遥远海潮般的搏动。更诡异的是,这搏动频率正与张沧的脉搏逐渐同步。
"教头,去舱里躺着。"徐嶙强作镇定地吩咐,"陈师傅,准备烙铁和醋,我们得把那层东西烫下来。"
张沧却突然抓住徐嶙的手腕。老教头的掌心湿冷滑腻,触感像某种海洋生物的腹足。"百户,你听..."他的眼球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虹彩纹路,"它们在海底建了座城...用沉船当柱子...用人骨铺路..."
阿蟹猛地将鲨鱼齿护身符按在张沧额头。老教头浑身痉挛,呕出一滩带着珍珠光泽的黏液后昏死过去。疍民青年面色惨白:"他的魂已经被刀舔过...现在只能延缓,没法根治了。"
晨光刺破云层时,众人发现海面漂浮着无数死鱼。这些鱼的眼球都变成了乳白色,身体却完好无损,仿佛被瞬间抽走了生命力。更远处,那艘沉没的安宅船周围,海水呈现出不自然的墨蓝色,像一张正在缓慢展开的宣纸。
陈五指突然指向海天交界处:"那是什么?"
在朝阳与海面相接的地方,一道不合季节的浓雾正无声地蔓延。雾中隐约可见某种巨大的、节肢状的阴影时隐时现,每次浮现都恰好与倭刀微弱的脉动同步。
徐嶙握紧佩刀,突然理解了阿蟹的恐惧——这根本不是一把武器,而是一把钥匙。一把正在打开某个本应永远封存的深海牢笼的钥匙。
b. 卡门涡街显形
海风呜咽如诉,浪涛拍打着船舷,徐嶙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逐渐聚拢的乌云。那云层翻滚如墨,边缘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仿佛有生命般向他们的船只蔓延而来。
"五指,你看那云——"徐嶙话音未落,一滴雨水便砸在他的鼻尖上。不是寻常的雨滴,而是带着某种粘稠质感的液体,在皮肤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滑落。
陈五指眯起眼睛,粗糙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了三枚铁蒺藜。"不对劲。"他低声道,"这雨下得邪门。"
雨势骤然变大,但那些雨滴并未遵循自然的轨迹坠落。它们在距离甲板三尺高的地方突然减速,然后开始旋转,形成无数微小的漩涡。起初只是零星几个,转瞬间便如瘟疫般扩散开来,整片甲板上空都布满了这些违反常理的雨滴漩涡。
"老天爷..."徐嶙倒吸一口冷气。那些漩涡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排列成一种精确的几何图案,每个漩涡与相邻的六个漩涡等距,构成一张覆盖整个视野的诡异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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