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观棋只是无用功地把牛扒切得更小块,一直都没有动口。
应铎的声音薄得像是洗过不知道多少次后的短绒毛毯,看似还温暖,实际上内里已经虚空:“吃不下吗?”
她摇摇头:“在外面刚刚饮过下午茶,想慢慢吃。”
两个人很久没有说话,应铎起身坐到她身边的座位上,她没有躲,只是继续缓慢地吃饭。
应铎终于直问,没有再绕任何弯子:“你对我是否还有感情?”
她抬起头看他,却条件反射一样,声音低寂响起:“我和文唯序什么都没有。”
似残余日光刺痛入肤,他之前说过的话,似回旋镖一样狠狠扎回他身上。
是他以前从来不会说的话,却把最不好的一面留给了她:
“我不是怀疑你和文唯序。”
她的声音温柔又清越,但清丽的眼睛看着他,却让人心悸:“那你想问什么?”
有太多话想问她,但他最终却只是问一句:“声音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唐观棋坦诚:“被推下楼梯的第二个月。”
应铎看着她慢慢吃饭,喉结一滚,温吞问一声:“有后遗症吗?”
她低声道:“还好,没有太多后遗症,只是有几个月开口就痛,后面习惯不开口了就不痛。”
又是很久不说话,两个人坐在一起,面对着初夏滚烫的日落,像看见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日落,瑰丽热烈得不像话。
仍相爱的人坐在一起,都只可借这夕阳假装亲密。
应铎的手轻轻落在她脑后,试探着,指腹抚过她丝滑的青丝,唐观棋不出声,也没有动,可以任他这样摸。
她身上的气息若有似无钻入鼻息,但这个距离难以更清晰感知到,却不敢更近,更近她可能会应激。
他的手移开,唐观棋才继续吃,看着她柔白傲艳的侧脸,气色稍微比前几天好些,也认真吃饭了,不像之前一样反感进食。
但如果所有时候都可以如这一刻平静就好。
长臂搭在她背后的椅背上缘,应铎一直看着她吃,只是这样的气氛对他们来说都极其难得。
她将一只牡丹虾叉到盘子里的时候,他才再开口:“毕业答辩是哪天?”
唐观棋声音闷闷的,却有问即答:“后天。”
他们之前约好过,要应铎出席,她的毕业论文致谢里有他,甚至论文里都是他的案例,他出席理所应当,甚至不出席都显得不这么合适。
名正言顺在致谢里提到过的男朋友,又明着表达仰慕的前辈,当然是出席更显得完美圆满。
应铎垂下长眸看着她:“我可以去?”
他突然这样放下姿态问,唐观棋似觉得有些讶异,抬头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她明知后日她的答辩内容是什么,却已经没有解释的力气,她知道说出来要面临什么:
“你想去就可以去,但你这么忙,不出席其实也可以。”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
刻意去忽略她希望他不出席的倾向,应铎温声问:“这两天和朋友玩得开心?”
唐观棋拿叉子的手停住,片刻只是清晰明了地道:“多谢你,让拉斐尔给瑞贝卡放了三天假。”
原来她看出来了。
应铎薄唇轻碰,不过多强调:“只是顺便。”
她喝了一口温水,将玻璃杯轻轻放下,压着心绪镇定问他:
“今日叫我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做?”
应铎的眼睛在日光下犹如晶黑黝深的黑曜石,知道她这句话的隐含意,他不想她误会:
“冇事,只是想你了,你明天还是可以同朋友一起玩。”
想你两个字一出,唐观棋的手颤了一下。
这句话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其实很不应该。
是真的想她……还是假?
但察觉到他的软化,唐观棋却试探问这些天一直没有资格问的话:
“葡萄树被栽到哪去了?”
她问得突然,应铎有些意外。
只是不等应铎答,她又声音很低地说:“可不可以给我,我不会栽在寿臣山的,但我真的中意那棵树。”
她说话间有些卑微的姿态让应铎的神经都被扯痛,像是一直不敢问,感觉到他可能稍微没那么容易生气才敢开口。
她本应该在寿臣山自由自在,是这里的主人。
应铎尽量当做无事,声音温沉地答她:
“树有些虫病,让人种到农学院的实验田里了,不久之后就可以栽回来。”
但唐观棋听见,已经习惯性地明白所有,也知道也许树永远回不来了,不然一棵树而已,有什么不能马上找回来的。
她也不吵也不闹,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苍白:“哦,也好。”
也没有关系,不要也可以。
只是一棵树而已,从婆婆去世,应铎没有认出她开始,从她写下那封信开始,她失去的又何止一棵树。
她的手又开始无序地拿着刀叉在切盘子里的虾。
应铎忽然握住她拿餐刀的右手,宽大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她的手:“今日离二十八号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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