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的拾,包了满满一手巾。第二天早上郑重的交给余新野,托付他把红叶撒到紫禁城下。
仿佛一股电流从心里穿过,小余和小沈惊呆了:彼此相似的命运使他们心心相印,落叶尚能归根,游子何不思念故里?
飞扬的尘土淹没了余新野和沈淑萍的身影。刘云又回到了这座专门为知青们修建的院子里,虚掩柴门之后,心里泛起一股失落般的孤独。太阳白的耀眼,对面山上谁在酸溜溜的唱着一首情歌,歌声在山谷里撞击着,相恋中的大山在呜呜轻泣,一群鸟雀惊恐地从半空中掠过,哭丧着脸的乌鸦好像跟谁赌气似地呆在树上一动不动,唯有吉米丝毫也不理解主人的心情,兴奋地围着刘云不停的撒欢。
嗓子眼儿辣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维的神经失控了,谁也无法阻挡那断了线的泪珠。
柴门开了,队长扛着老镢头进了院子。他本来是给刘云安排活路的,一见这副情景,唉叹一声,不无同情地对刘云说:“你就休息几天把,洗洗衣服。”说罢,推门走了出去。
队长前脚走,刘云后脚扛着工具跟了出去。她不能在这院子里呆,她无法忍受寂寞和孤独。唯有在社员们中间,她才有点儿踏实感。
晚上收工,好心的大嫂硬拉刘云到她家吃饭,温馨的农家生活使她眼热。从农家小院出来,月亮和星星拌着她朝自己屋里走去。猛然回头,看见了那些亮着灯光的窗口。多么神秘的夜晚!每一盏灯光下都演绎着一部有趣的神话……她的胸部起伏着,涌上来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推开柴门,禁闭了一天的吉米向她扑来,亲热得围着她不停的转圈,不时地用嘴咬她的衣裤。她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吉米的头……风掠过山脊,大山发出沉重的鼾声,一颗流星划过,半空里闪过一道银色的弧,夜叫子的歌声难听极了,仿佛灵魂在哭。
点亮油灯。刘云对着如豆的灯光,静思良久。灯芯结花了,爆出不大的响声,难耐的寂寞和一种想冲破什么的欲望撞击着,使她真正体会到了独居斗室的孤独,她不知道该怎样发送这漫漫长夜,呆滞的眼光不停地在屋子里游动。
她把眼光停留在那印有《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黄色挎包上了,那里有他最后一笔财富:——一些从北京带来的书。刘云把那些书拿出来,捻亮由灯,一种全新的意念在胸腔里形成:她想叫日子过得不再乏味,她必须有所追求。书中的世界吸引着她,使她暂时忘却了一切痛苦。
吉米在门外蹲着,瞪大警惕的眼睛。它仿佛懂得自己的责任,总是那么尽职,生活在它面前永远是一盆火,它从不知道什么叫做炎凉和冷漠,爱和恨永远是那么分明。
牛家河水变得清澈而凝重,大山脱去了绿色的外衣,裸露着黄褐色的脊骨,山间的小路上不时杨起一阵尘土,农民们在清算一年的收获。
这是一个平常的夜晚,一弯明月挂在半空,月光透过窗子射进屋子,贴在墙上一动不动。劳累了一天的刘云例外地没有夜读,和衣躺在床上,计算着余新野他们走了多久。
突然,吉米发出愤怒而惊恐的叫声,刘云一下子从床上爬起,几乎是本能的拿起了靠在门边的镢头。
“刘云,刘云。”叫声是那么熟悉,又带着几分惊恐。刘云开了门,月光下,站着鲁一民。
点亮油灯,鲁一民将一提兜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气度不凡地环视了屋子一周,然后坐在刘云的床边,开门见山地说:“听说小余和小沈都回北京了,特地来看看你。”
刘云那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擦觉的激动,随即平静下来了,她需要别人的理解和同情,但直觉告诉刘云:鲁一民怀着更大的野心。
沉默,相对的平静。鲁一民拿出一支烟,凑到灯下一吸,灯灭了,屋子里闪着一丝火星。谁也没有重新点亮灯光的欲望,暗夜掩盖了两颗差异极大的心。
“你不欢迎我来吗?”到底鲁一民耐不住这死一般的寂静,首先说话了。话语里包含着某种期待和焦虑。
“说不上。”刘云的回答非常平静,她也掩盖着一种情绪,——一种苦味和辣味搅和在一起的情绪。
“要知道,我是爱你的。”多么乏味,多么唐突。好像爱不是心灵的撞击,而是一种恩赐,一种给予。
谁知道刘云的回答照样唐突:“既然你爱,我就嫁给你得了。”
意想不到的收获使鲁一民突然大胆起来,他站起来,进一步逼向刘云:“那——,今晚我就不走了。”
好久,从水里漂上来一种声音,从雾海里涌出来一种声音,那声音淡淡的,却震撼得令大山颤抖:“随便……”
吉米庄严地蹲在门外,像一尊塑像,它根本不知道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雾岚弥漫的黎明,山间小路上,一个男人的身影匆匆的向县城飘去……
第二天,刘云照常出工,谁也没有发觉姑娘有什么异常现象。中午收工以后,有人还看见刘云在河边洗了几件衣服。下午上工休息时,姑娘特意拿出一包糖,给村民们每人散了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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