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这般,她再没有办法丢下他不管不顾了。
“这九州城繁华似锦,你想在这里住下来也没什么的,明天我去牙行看看有无合适的房子。”叶寒凉放下手里的筷子,脸上荡起一缕看似轻松的笑意。
一夜无眠。
叶寒凉在地上打了个铺盖,卷着被子遥遥地望着那轻烟般纱帐中轻轻淡淡的人影。这半年在钱塘过着平淡无奇毫无波澜的生活,他让人把二丫从昆仑宫接了出来,两个毫无经验的人带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小毛孩,各种鸡毛蒜皮鸡飞狗跳。他却乐此不疲。街坊邻居常看到他们带着孩子出门买菜,遛小孩,都说这对小夫妻真是恩爱啊!
那是他幼时时常幻想期待的生活,父母感情和睦恩恩爱爱,他想要的生活,他努力地给到二丫。可是这样的生活只维持了半年,便如泡影一般地破灭了。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转身离去,只能每夜这样饱受痛苦折磨。
同样深受折磨的还有她,自回到钱塘后,她并不像她表面呈现的那样快乐。杀死傅叶鸣的心理阴影几乎如恶魔一般夜夜缠绕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纱帐中的女孩哀哀而泣,“对不起,阿绾,不要杀我,不要……”她尖叫着,惊骇不已。
“阿七!”他跳起来,冲了过去,抱住她颤栗不止的身体,“没事了,只是做梦,只是一个梦。我在这里,别怕!”他轻轻拍着她,哄小孩一般。
哄她,已经驾轻就熟。
“阿娘,你又做噩梦了!”二丫被惊醒,一咕噜爬起来,拽着她的胳膊,泪水涟涟。
“二丫,我吓到你了。”阿七满脸倦色,汗涔涔地望着那孩子,“你快睡吧!”她把那孩子拢进被中,将那小小的人儿抱在怀中。
叶寒凉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他站在榻前,看着她饮尽杯中之茶,脖颈之下一抹雪色动人心魂。他接过茶杯,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口干舌燥地喝下。
他假死逃离昆仑,不过权宜之计。昆仑宫的人终会发现他的行踪,好在有梅二在。
梅二数次打发了昆仑宫派来的人。纸终究包不住火。这样平淡的日子,于他太过奢侈。他原本把这每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他终要回到那冰冷的昆仑宫去。她终要离开他回到那人身边。
夜色凄冷。
他的心更冷。
一早他便去牙行高价买了个院子,离平阳坞西院不远,一应手续房契地契到手,又叫梅二安置了两个机警的小丫头在宅子里。
“爷,东西都收拾好了。”梅二一身青袍垂手而立。
叶寒凉站在院中一架白藤下怔忡出神。
阿七带着二丫到处转着,宅子不大,却也带前后院,花园里还有个小池塘。二丫往池子里扔点心,逗弄那些鱼儿。
叶寒凉走来,望着二丫,“二丫,你来。”
二丫松开她的手,朝他跑去。
“阿爷!”二丫笑得跟朵花似的。
叶寒凉俯身说着悄悄话。
二丫开开心心地跟着他走了。
梅二对她长长一揖,也走了。
偌大的院子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桃树的声音。
阿七怔怔立在那,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狂追出门。
马车已杳然远去。
小丫头青鸾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一封信,还有一只锦盒。“姑娘,爷留给您的信!”
阿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接过那封信笺。
“阿七:阿娘病重,极思念二丫,我带她回家一探。盒中碧玺为我昆仑宫宫主令,此令可号令昆仑宫众,见此令如见本人,莫敢不从。若有要事,则交于青鸾鸣凤去办。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望自珍重!叶寒凉留字。”
阿七望着那信笺,打开那锦盒,盒中一方小小的盘龙玉玺,通体碧绿,泪水簌簌而落。他竟然把昆仑碧玺留给她。
然后绝然而去,连一个告别都不肯给她,只留她一人在此。
她把那碧玺挂在脖子上,收入衣中。
一个人在院中坐了许久,不知不觉,暮色四起。
一袭白衣的鸣凤提灯走了过来,“姑娘,起风了,您回屋吧!晚饭已备好。”
她收拾心情进了屋,一个人索然地进了半碗汤,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是饭菜不合姑娘口味?”青鸾讪讪地望着她。
她意兴阑珊地摇着头,“你们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姑娘是舍不得爷离开。”鸣凤淡笑着。“您可以给他写信,我们差快马送去,三五天就到了。”
她摇摇头,起身,提了一盏灯,“我出去走走。”
青鸾忙跟上去。
“不要跟来,我想一个人。”她提了灯,一个人出了门。
长街之上。一个人提着灯,慢慢地走着。
九州城依然繁华如初,只是这一切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走到一家云吞铺前,要了一碗云吞,看到清亮汤水中飘浮着碧绿的芫荽,一口一口地喝着汤,忍不住泪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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