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金融街喧声鼎沸,人都聚集到了洋行,云巧月高傲地抬起头,离开钱庄,一副事在必赢的姿态。
“姑娘,现在该怎么办?”管家问五姑娘。
“洋行今天的作为,有点不对劲儿。”五姑娘蹙眉紧思,隐约觉得,惊天暗地,就在眼前。
“这子晖他们怎么还不来?”她心下焦急,但依旧镇定如常,
“王管家,钱庄照样关闭,去找人盯紧洋行。”
王管家答应着,忽然又说道,
“不过姑娘,确实如你所料,今日钱庄人流挤兑之时,洋行那边趁乱抬走些物件,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五姑娘眼前一亮,这时芳儿清脆的呼声传来,
“姐姐,姐姐!”
她与宋书文等人气喘吁吁地赶到,
“听说有人欺咱钱庄,都欺到门口了?我倒要看看,都是谁!”
宋晓芳是个抱着书本的女孩,却不迂腐,她在学堂内,常常主张新思想,学堂的青年,都对芳儿的学思,钦佩有加。
她来的时候,见自己的伙伴们,悻悻而归,自然更增几分愤慨。
宋书文亦忧心忡忡,对五姑娘说道,
“胡少爷亲自去宋府闹事,爹气出了病,如果此时钱庄出事,宋家必然雪上加霜……”
五姑娘沉思片刻,
“钱庄这场挤兑虽然暂时被遏制,但刚才我与洋行交手,洋行似乎有备而来……”
“钱庄最近的库银已经有些紧张,若再这样下去……”
宋书文自然了解钱庄的生意,不禁更加担忧。
五姑娘明眸轻转,顾盼间又恢复商界奇女子的风采,她面无惧色,仿佛有备而来,
“大哥,既然洋行今日如此张扬,那咱们便去对面看一看……”
她露出神秘地一笑。
报社的几个同学,也聚到了芳儿身边,
“芳儿,我们几个把相机也拿来了,都准备好了。”
“那正好!跟我一起去洋行!……”
几个青年男女往洋行跑去,整条金融街上,弥漫着江湖间惯常的尔虞我诈,穷凶险恶,但在一片青葱绿意下,亦泛起一丝青春昂扬,如新思学堂的朗朗读书声,隐隐回荡……
此时,云记洋行的门口,嚣声漫天,墙面贴着清晰的大字报,关于今日发行的新币,兑换条例一一列出。
人群直排到街尾,好几箱纸币,刚刚从码头送过来,便已驻足了城中的男女老少。
宋氏钱庄遇到危机,银票不能通兑,南宣城的市场陷入恐慌,物价忽然哄抬起来,原来坊间竟已开始传闻,民国政权的府院之争,会波及到南宣城。
新思学堂的一干青年,又在大力宣传新思想,一场新文化运动,悄然兴起。
就在这样的时刻,洋行放款汇兑,强行推出新纸币,引发一场抢购兑票的热潮。
云巧月守在洋行,她本就是云家长女,更是胡家准少奶奶,调度起漕帮的下人,也得心应手。
云巧月原本是滋养在学堂的女子,青春若朝阳,热情且纯真,与芳儿徜徉在街巷之时,是那般无忧无虑。
如今,她褪去一身稚嫩,朱唇浅抹,瞳孔深邃无底,由内而外,散发着成熟、内敛、骄傲与落寞,若寒风中凛冽绽放的花,看遍沧海,难遇桑田。
云巧月轻挪着步子,将门口的守卫屏退两旁,手腕微微摆动,玉镯泛起青光,她从箱内取出一张银票,透着日光,云记洋行的红印朱油未尽,字工整如新,她得意地扬了扬纸,冷声下令,
“管家,开门迎客!……”
城中的人,疾行在洋行门口,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五姑娘和宋书文这时已赶到,芳儿也带着报社的同学跟过来。
他们从门口一直拍照,一直到洋行的厅堂内,还想要进去,云巧月走过来,将他们拦住。
“洋行的大门,不欢迎你们!”
“云巧月,芳儿是你闺蜜,我们都是同学,你怎能这样说话?”
“总之,洋行不欢迎你们。你们抵制洋行的新币,抵制物价,赖到洋行头上,你们让巧月如何自处?”
云巧月几句话,噎得几人哑口无言。
云巧月那凌然在上的赢家姿态,睥睨一众初出茅庐的青年。
她曾经也如这般人一样,青春、朝阳、稚气未脱,如今,这些宣扬孔孟新说、以文护国,以思救民的人,在她眼中,直如沧海中的蝼蚁,荒谬不堪。
物价抬涨,全民恐慌,宋氏产业一落千丈,西洋货却应声而起,名媛富豪将西洋货一抢而空,新票兑换处,更是挤满了人。
洋行这番举动,显然早有筹谋。军爷的人,更护在洋行门口。
人愈聚愈多,一个挤着一个,高抬着手,脚踩着脚,在慌乱间,一人忽然手一松,银票洒落于地,拥挤的人群,蹙拥地争捡银票,现场一度混乱。
地上的银票已满是鞋印,揉搓出褶皱与撕碎的痕迹,忽然一人捡起一张碎裂的银票,高声惊呼,
“这银票是假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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