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颐有种预感,不找到白鸳则已,一找到就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
一个谜团正在被自己解开。
她摸了摸跳动的眉心,又看向那老嬷嬷。
听到有赏赐,李婆子心头一喜,稳重的神色里多了一分轻快。
她更为恭敬的伸出双手,接过了冒绿的赏赐。
然后,来不及将一把金瓜子收入怀中,她就这样双手平端着,直直的跪下,用手肘撑在地上,向方景颐磕头。
连声道:“老奴多谢嘉妃娘娘赏赐,娘娘和小主子宅心仁厚,洪福齐天。”
行动之间,可见老年人的僵硬和迟钝。
但就是这上了年纪的迟钝感,对比之下,反而显得她愈发的恭敬和懂礼节。
“冒绿,把李嬷嬷扶起来,年纪这么大,跪来跪去也难受。本宫和三皇子就要回宫了,嬷嬷请自便。”
方景颐轻声慢语,说完这句话,便领着三皇子、姚念谙和一众宫人翩然而去。
冒绿搀着李婆子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客套了几句话,让李婆子有空了可以来熙华宫给娘娘和小主子讲故事听,就沿着一道树荫回了熙华宫。
日头愈发的明亮,仿佛一盏灌满了油的羊角灯,直直的悬在人的头上。
看着冒绿的身影远远的消失在桥面上,李婆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她环顾一圈,四周无人,便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垂在身侧的手,终于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
那些接收赏赐的欢喜雀跃,仿佛只是短短的一个错觉,在李婆子身上,根本找不到一点存在的痕迹。
她是装的。
东西十二宫的人,不管是奴婢还是主子,她都再也不想碰到了。
哪怕每一次碰到她们都有金银珠宝的赏赐,她也不稀罕。
再贵重的珠玉琳琅,能有她这一条命贵重么?
别看这只是一条风烛残年、没几年活头的贱命,但她自个儿珍惜着呢。
她要留着腔子里的这一口气,把做的那些错事给修正过来,给自己可怜的外甥女报仇……
尽管地位悬殊,前路渺茫,看不到一点希望。
但李婆子在宫中侵淫已久,晓得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一个妃子,就算是再受宠,也不可能一辈子长盛不衰,总要有人生的低谷。
她一个微如草芥的奴婢,没有能力去撼动九天之上的娘娘,但只消在低谷之时,动动手脚,跟着众人的手一起推一把,就能把那娘娘给推搡至地狱深渊中去。
届时那些死在这个娘娘手下的冤魂,自然有能耐把她给拉扯进拔舌地狱里,受尽千万种酷刑。
她得留着这条命,才能把这愿景变成真的。
阳光明灿之下,李婆子又出了一头一脸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怕的。
良久,她低低的呢喃了一句,“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这声音被满湖的水声瑟瑟吞没,渐渐低至不可闻。
李婆子哆哆嗦嗦的把一把金瓜子装进自己随身的素锦荷包里,粗略一看,大概是二三两金子,平常人家若是省着用,也能够个一两年嚼用了。
她把这素锦缎子荷包掖进怀里,又找出一个大红缎子荷包挂在腰上。
这个红荷包是用来防备吴嬷嬷抽查的。
倘若吴嬷嬷又要使坏跟她要荷包,她就把这个装着几枚铜钱和几颗糖的红段子荷包交出去,省得吴嬷嬷没完没了的折磨她。
做完这一切,李婆子颤巍巍的扶着柳树,找了个荫凉地坐下。
方才碰见嘉妃娘娘,对方还对她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兴致,把她给吓得魂都要没了。
难道这新晋的嘉妃娘娘知道了她曾经做过的事情么?
这怎么可能?
李婆子低垂着脑袋,手脚冰凉。
她不敢抬头看嘉妃和妙贵嫔,还有她们的一众宫女,生怕自己面上露出一点不合时宜的端倪,就能让人顺藤摸瓜索了自己的老命去。
挨过了嘉妃的一番询问,李婆子的心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原来不是什么大事。
嘉妃只是瞧着她可怜罢了。
这么大年纪的老宫人,在宫里也不多见了。
算算个数,估计比那指头肚子大的夜明珠都少。
每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宫人都混成了“老祖宗”,只有她,还得亲力亲劳的干着各种杂活。
李婆子弯下腰,从湖里鞠了一把水,把脸上的汗水洗净。
用袖子胡乱把脸擦干,她这才后仰着倚在柳树上,闭起了眼睛。
方才她的一番回答应该还算得体,没有让嘉妃娘娘起了怀疑吧。
说起来后宫里如今最风光的就是嘉妃娘娘,一举得子,简在帝心,子凭母贵,又母凭子贵,可算是地位稳固。
比起有两个公主的婉妃娘娘,也算是风光更多了。
这么个娘娘,身份又贵重,脾性又温和,怜老惜幼的,在宫人里名声很不错。
李婆子的额头上又沁出了一层汗珠。
当年的婉妃娘娘,也是这样的好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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