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的铃响划破空气,一枚银质的腰饰随着担架的起伏从盖着尸体的白布下滑出,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光弧。在看到那枚银饰的一瞬间,叶芷然似乎听到了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脑海中一片空白。
“哟,小妹妹,在这儿站着发什么呆呢?”
“我说,你不如跟我回去吧?哥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哟。”
“小妹妹,又见面了。”
“放心,我不会给你吃放了几天的东西的……”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我叫韩枭,要记住哦。”
“我可不想死后连一个记住我名字的人都没有……”
“韩枭……韩枭!”叶芷然挣开身边的七秀拉住自己的手,跌跌撞撞地朝那队越走越远的人扑去。没走几步又被人死死拽住。
“你放开我……韩枭,韩枭!”她发了疯一般在身后的人手中拼命挣扎,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抬着担架的那队人消失在街头拐角,泪水在拉扯间流了满脸。她还待挣扎,后颈突然一疼,眼前迅速地黑了下去。
“曹将军……”粉衣七秀看着倒在天策女将军怀里的少女,目光中划过一丝了然和伤痛。看她的表现,刚刚过去的……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吧……她想起了刚刚得知消息赶到这里来的自己。
曹雪阳看着怀里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将她拦腰抱起,“我先带她回去。”
“是。”七秀姑娘点了点头,“我晚上就去看她。”
曹雪阳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叶芷然醒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日暮西斜,她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红得像血光的残阳透过窗子泼洒进房间。
韩枭死了。
那个带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笑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五毒大哥哥,也像他突然出现那样,永远消失。除了一个名字,再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不是第一次了。从安禄山率军围城的那天起,洛阳城里每天都在死人。不,甚至是从更早的时候起,李丞夜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她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变成城东石碑上那些冷冰冰没有生气的名字。死亡讣告接踵而至,她也从最开始的痛彻心扉,变得越来越麻木,最后直至崩溃。
韩枭的死,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芷然看着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的曹雪阳,怔了怔,下了床走过去。
“雪阳姐,我来吧。”
少女接过粥,认真地开始吃饭。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能努力地把食物往胃里塞的结果就是吃得有些想吐。掌心悄悄地按在胃部,叶芷然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天策府的杂役走进来把东西收走。
“胃不舒服?”曹雪阳在她身边坐下。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没有啊,就是刚刚吃快了一点吧。雪阳姐你去忙吧,我没事的。”
红衣女将军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心。乌黑的长发没有挽起只是随意地披在纤瘦的肩上,衬着她身上白色的衣服显得坐在床边的少女分外单薄柔弱。
曹雪阳沉默了片刻,斟酌着开口道,“今天那个……是你认识的人?”
“……嗯。”叶芷然默默点了点头。
敛眸思考了稍许,曹雪阳轻声开口,“今天送到南城灵堂的那批人还没来得及火化。”
叶芷然猛地抬起头。
“你如果愿意……可以乘现在去看看他……”
…………
晚风在夜里呼号,长发在急速移动中被风掠起,一身白衣的少女踩着七秀顶级轻功水榭花盈在空荡的大街上急速掠过。
城南的灵堂前,几个一身灰衣的杂役还在整理堆积在门外的担架,看到一阵风般冲过来,长发披散的少女,皆是一愣。
“……我来找人,今天送过来的那批人是在这里吧……”
中年杂役了然地点头,指了指靠南的那间房。这样的事他们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都是想趁着火化之前来见见亲友最后一面的。
前线的战事越来越严峻,说不定什么时候,洛阳城就破了。能够将战友的尸体抢回来已经是勉力,分不出人手将他们一一收敛安葬。虽然是冬天,尸体也不能就这样放着,火化,是唯一的办法。这样等战死的将士亲友来了之后,还能将他们的骨灰认领回去安葬。
昏暗的房间中有些阴森,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子只照亮了墙壁边沿一小片。房间中,大片的尸体安放在一起,虽然是冬天,暂时还没有腐臭味,但是浓厚的血腥气充斥了整个空间,屋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叶芷然穿过一排一排简陋的床架,最后,在靠右侧盖着白布的一张灵床前停下。白天看到的那块布还盖着,布料一角已经被血染透,在房间里微弱的光线中呈现出一团浓黑。
叶芷然的手指有些颤抖地伸了出去,指尖碰到盖在尸体上的粗糙布料,又立刻像触电一般收回。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呐,你是骗我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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