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这日子比起在吃人不吐骨头骨头的陈家,要舒服得多。顾娇如是想道,沉沉地入了梦乡。
次日,沉沉的钟声再次响起,回荡在山峦中,久久不散。
顾娇神清气爽地起来,却发觉阿孤早就起来,正在外头熬粟米粥。
见顾娇走出来,他笑道:“姑娘起来了?”
顾娇道:“不如我来看火罢?”总不好日日都是阿孤在照料自己的。
阿孤笑了笑:“也好。”
其实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正咕噜咕噜地响着。顾娇倒是发觉往日里不曾发现的真相,原来若是自己亲手做一些事情,竟也乐在其中。
阿孤果真给顾娇做了一把梳子。
仍旧是用竹子做的,刨得很光滑,若是与平日里顾娇用的相比,竟也差不了多少。
阿孤还给顾娇做了一个木簪子,朴实无华,但顾娇却是十分喜欢,整日里用它来绾发。
过了没几日,阿孤竟然用他砍来的竹子做成了一间竹屋,而且看起来比原来那间还要精致、结实得多。造了木屋,他还造了一把竹床,甚至还造了一方竹桌。
顾娇除了连连惊叹外,无话可说。
一转眼已是入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了。信州多雨水,山上整日飘着秋雨,越发的冷。顾娇却是一丁点都不操心,实在是因为阿孤将竹屋弄得太舒适了。此时外头下着雨,凉飕飕的,屋中却燃了火塘,火塘上还咕噜噜地煮着一锅鸡汤,待会预备用来下餺飥的。
顾娇一边嗑着瓜子仁,一边严肃地纠正阿孤:“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原来她在教阿孤习字。
早几日顾娇忽而灵光一闪,终于寻着了自己的一点价值,那便是教阿孤识字。纸砚笔墨那些自然是没有的,只从山边挖来一坯泥沙,平平地在地上铺开,又让阿孤自己削了一根小竹子,在上头练习。
阿孤年纪到底大了些,手指又是做惯了粗活的,指骨粗粗壮壮,握着一支小小的竹笔倒是有些难受。
这不,最基本的笔划都练了好几天了,还不能看。
阿孤却也十分有耐心,虽然写得不好,但是每次都很认真。
一边练字,一边认字,阿孤认字的速度却是极快,顾娇每次出给他的,他都能认得出。
眼看鸡汤已经十分浓郁,顾娇将面团捏了,一块块地放进汤中。她如今已经学会做最简单的餺飥,有时候阿孤上山去砍柴,她还能提前煮好餺飥,让阿孤一回来便能吃上热腾腾的餺飥呢。
转眼餺飥已经煮好,顾娇将餺飥盛出,一人端了一碗,在火塘边吃着,须臾便吃出了一身汗。
吃完餺飥,两人坐在火塘边,又开始背诗。
阿孤的记忆力极好,很快便将顾娇教授的诗都背得差不多了。顾娇搜肠刮肚,差些将自己胸中的墨水倒空,也寻不出诗来了。都怪她素日里不爱读书,只爱读话本子,那些郎才女貌的故事儿倒是积攒了一大堆,却是倒不好说与阿孤听的。顾娇想着,脸上却飞红起来,那些话本子描述的,整日不是张公子会崔姑娘,便是萧娘子夜会马情郎,听着便让人脸红心跳。
光阴似箭,转眼已是深秋。秋风瑟瑟,将山上的枫树染红了大半。阿孤如今认的字,已经是越来越多了。
这日,顾娇教他写“陈”。
她才停下笔,阿孤望着泥沙上的陈字,眉头轻轻一蹙:“那日我看到那些士兵举的旗帜,上头便是这一个字。”
陈?
当今官家姓赵,封的异性王中也没有姓赵的,但皇后却是姓陈……
顾娇喃喃道:“难不成是外戚造反?”
他们日日在山中,如今也不知外头如何了。对面的净水寺倒是每日都响起钟声,应还无虞。
然而过了两日,本不是撞钟的时辰,寺中的大钟忽而铛铛铛地响起来,钟声不断回荡在秋意越浓的山中,有着几分的悲凉。
顾娇白着脸,奔到门口,看着对面,却见似是有火光冲天,青烟直上。
太可怕了。
净水寺的那些僧人,与世无争,为何要将他们杀害?
阿孤站在她后头,轻轻道:“有些恶人,从来不认为别人是无辜的。”
顾娇浑身颤抖。原来打仗竟是这般的可怕。她虽然是个深闺妇人,却是懂得,有些造反的若是遇到挫折,便将怒火都撒在手无寸铁的人身上。
火塘里正燃着火,阿孤取来泥沙,覆在火塘上,不过一瞬,火便灭了。阿孤轻轻道:“以防万一。”
秋雨猛烈地下了起来。
他们不敢点灯,也不敢生火,只干巴巴地吃两只饼子。
夜幕降临,顾娇注视着净水寺的方向,大火仍旧在熊熊燃烧,虽然下起雨,却是浇不灭。
阿孤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劝顾娇:“夜凉了,回去歇着罢。”
顾娇听话地上了床,盖着被子,摸着自己身上的那套僧衣,无声地哭了起来。一晚辗转,噩梦连连,次日,顾娇肿着双眼爬起来,又去看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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