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黑接到同蹄梁的军令,看罢之后,为之色变,与左右说道:“同蹄梁是把我当成傻子了么?”
左右问道:“将军此话怎讲?”
郭黑说道:“你们瞧他这道军令,说什么陇贼攻城甚急,城墙守卒不足,令我将部曲分作四部,分别增援四面城墙。说的冠冕堂皇,而究其意,分明是想借此把咱们的兵力分散,然后好对你我任意揉搓!……就是田公早前,也没得过他几次的邀请赴宴,前日他却还搞了个酒席,请我去饮酒。哼哼,於今看来,同蹄将军是非要杀我等不可了。”
左右诸将乃知同蹄梁传下了这样一道军令,面面相觑。
一人惊慌说道:“将军,那咱们该怎么办?”
郭黑面色阴清不定,他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半晌,下了决心,说道:“只有提前发动了!”
一人说道:“提前发动?”
郭黑说道:“不错。同蹄将军今晚下令,叫咱们明天分兵助防四面城墙,说不得,后天,他就会要取你我的脑袋!事不宜迟,现在唯有提前发动这一个办法了。”
所谓“提前发动”,郭黑说的自然就是“内应”此事。
这时的堂中诸人都是郭黑的心腹,要么是他的宗族子弟,要么是跟随他多年的死党爪牙,对於郭黑和田勘主动取得联系,愿意做莘迩内应这件事,在场众人都是知道,并且也都是赞成的。本来按照郭黑和田勘的约定,原计划是打算等到陇军的攻城之战,打到白热化的时候,郭黑再趁机於城中起事,然而看眼下的形势,显然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一人说道:“阿兄所言固是。可是阿兄,如果提前发动的话,咱们该怎么才能和田公再取得联系?”
说话此人相貌和郭黑有几分相像,且和郭黑相同,亦是个秃头,是郭黑的从弟,名叫郭德。
之前冀县城虽然被围,可是莘迩没有发动攻城,所以冀县城四面的戒备还不是特别的森严,而现在不但莘迩已经开始攻城,并且陇军的营垒也向前逼近了不少,城中的防守戒备已是非常的严密,郭黑他们的确是很难再派人出城,去和田勘取得联系了。
这还只是提前发动的难处之一。
还有一个难处,那就是同蹄梁的军令已经下达,军令上明确规定,要求郭黑明日就把自己的部曲分到四面城墙上协助防守。同蹄梁的军令,郭黑肯定是不能违背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既然部队明天就要分散到四面城墙,亦即兵力就要被分散,又该如何才能起事?
和田勘一样,之前能够在贺浑邪这个羯人军事集团中“出人头地”,郭黑当然也不是庸人,他从胡坐上起身,背着水在室内转了几圈,想到了一个对策。
郭黑说道:“今日陇贼攻城……”
他的从弟郭德打断了他,小声提醒,说道:“阿兄,不是陇贼,是王师。”
郭黑改口说道:“啊,对,王师。今日王师攻城,我听说田公亲自领兵上阵了。田公打的是城南,那么咱们明日分遣兵力,到四面城墙助力守御的时候,就把信得过的精锐死士都派到城南去!待到明日,田公再率部攻城之时,你便领着他们在城头起事!……田公机敏,想来他是一定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借机攻上城头的。”
郭德说道:“我领着他们?”
“对。”
郭德问道:“那阿兄你呢?”
郭黑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说道:“同蹄梁已经这般猜忌於我,我自是不能亲上城头了!为故不让同蹄梁起疑心,明天我会主动留在营中。……城南起事此任,就托付给你了!”
众人听了郭黑此言,再度面面相觑。
堂中沉默了一会儿。
郭德说道:“阿兄,如果田公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攻上城头,当然是最好不;可是如果田公没有能抓住这个机会,或者在田公攻上城头之前,咱们就先……”
他这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知他的意思。
若是在田勘攻上城头之前,他们作乱的部队就先被城头的守军给灭掉?这可该如何是好。
如莘迩之言,海内战乱迄今已近百年,这就好比是如同莽莽山林之中,虎狼争食已近百年!能够在这等弱肉强食的险恶环境中立足,并且掌握到一部兵马的,却是只靠小聪明是不够的,还需要得有足够的狠辣,对别人狠辣,对自己也得狠辣,郭黑便具备此个条件。
郭黑咬牙说道:“事已至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如今只有铤而走险。田公若是能抓住机会,你我就皆有活路,并因献上冀县之功,不失富贵;而就算田公不能趁此把城头攻下,你我也总好过束手就擒,洗干净了脖子,如似羔羊,被同蹄梁一个个地砍下为好。”
众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接受了郭黑的这道命令。
郭德寻思稍顷,说道:“阿兄,我有个法子,也许能够在我军发动前,和田公再次取得联系。”
“如能提前和田公再次取得联系,咱们起事的把握就会大上很多,是什么法子?你快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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