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怀念的声音,苏云初似乎也能从慕容渊的这番话里边,想象出那个似柔似刚的女子。
也许是苏云初听得认真,也许是因为是跟苏云初说的,慕容渊原本的掩饰,在苏云初柔和的眼神之中慢慢被瓦解,那些被他自己尘封的过往,似乎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一旦出口,便不那么轻易收回去了。
“阿初看我如今,手握兵权,大新三分有二甚至更多的将士听从我的命令,何等的风光,可是,我却是知道,若是母妃在世的话,她必定不愿意看到这一番,便是那时候,先帝对我的宠爱,也让母妃惊慌了一阵子,母妃只希望我能做一个平平凡凡的皇子,一辈子,能享受得了荣华富贵,有妻有儿,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若是知道今日我会这般,指不定是要如何担忧呢。不过幸好,如今,母妃也无需担忧了,看不见,反倒是一种解脱。”
苏云初的声音里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哽咽,“怀清……”
慕容渊却是面色柔和看着苏云初,看着苏云初发间的那根簪子,“阿初知道为何我会不顾母妃的期盼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么?”
他面上清浅的笑意,看起来似是不在乎,好像经年之后的今夜,所有的过往都过去了,并不在他心间留下任何痕迹与伤痛。
“怀清不要说了,过去便过去了吧。”
苏云初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勇气要听下去了,原先那个挖开伤疤,治愈伤口的想法,如今看来,是何等的可笑和自私。
因为越是看着慕容渊面上平静的神色,苏云初越是知道,越是想要尘封的过往越是残酷。
可慕容渊却是笑意浅浅看着苏云初,“阿初莫怕,那些都是过往岁月了。”
苏云初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可慕容渊却是继续道,“后来,父皇登基半年之后,后宫之中,不知怎么的,都默默流传这一个秘密的留言,都说,五皇子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因为,五皇子的眼睛似乎与大新人不一般,其实,那时候,我的眼睛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我并不能看得出来,不过别人都这么说了,我便会下意识多去观察自己的眼睛,可是看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不一样,可我却是常常看见,母妃会背着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流泪,或者,在深夜,以为我熟睡的时候,便会在我床前,久久地看着我。”
“小时候,也许是先帝太过疼宠了,父皇对我,反而不若对其他几个皇子那般喜爱,尽管我知道,在整个父皇的妃嫔之中,最受宠的是母妃,但是,在父皇那里,我并非是最受宠的皇子,后来,后宫中的留言愈演愈烈,父皇更加不待见我了,尽管母妃还是最受宠的妃子,可父皇看我的眼神却是怀疑的,甚至,他会常常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是深深的皱眉。”
慕容渊说到此处,语气中已经隐隐含着一抹冰冷的隐忍之色,接着说下去,声音之中,苏云初不难听出那一份愤恨。
“直到有一日,我从御花园回来,那时候,我刚刚打了几个越来越敢于明目张胆地议论母妃和我的小太监,可是,回到母妃宫中的时候,宫中已经被许多宫人围了一圈又一圈,那时候,父皇在,皇后也在,许多宫中的娘娘都来了,我回到宫中的时候,皇后娘娘便着人将我带了出去,后来,我听说了,说是母妃与宫中的一个侍卫一齐被人发现躺在了母妃寝宫的床榻之上。”
苏云初只觉得自己的五官,都被一种酸痛无比的东西萦绕着,堵得慌,不知该如何抒发而出,慕容渊说的平静,可她知道他内心并不平静,他看起来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可那是他自己曾经的经历啊。
握着慕容渊的手再紧了一分,她无法开口说什么,只黑夜里,还有微微寒冷夜风的这一处,慕容渊换了一个姿势,将苏云初微微搂紧了一份,不知是害怕她被寒风吹还是害怕苏云初也会突然消失不见了一般。
却是继续开口讲述了那段曾经的故事,“后来……父皇遣散了宫中所有的宫人,留在了母妃的寝殿之中,不知是与母妃说了什么,皇后娘娘的宫人不给我靠近,我便偷偷想要去听,可是,母妃宫中也有人拦着我,不让我过去,可是我听见母妃嘶声力竭的呐喊,那声音,我至今都还记得,很凄惨很凄惨,是我从未听见过的声音,可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母妃最后的声音。不知道那些人跟母妃说了什么,当晚,母妃便自焚在寝宫之中,什么也没有留下,她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了灰烬,只留下了那根簪子,被我小时候偷偷拿来开锁的簪子,还放在我的寝宫之中……”
苏云初不知道,月妃的离世,竟是那般壮烈而凄惨,起初听慕容渊说起的时候,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即便离去,必定也会万般不舍,或者选择最为温和的方式。
可是,月妃选择了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毁的大火。
“母妃就那样离开了,连见我一面都没有,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怨恨母妃的,可是,每天夜里,我都能听到那嘶声力竭的呐喊声音,然后在半夜惊醒,后来,大概也是梦得多了,便不害怕了,可是,却是会越来越头疼,眼睛也像宫人说得那般,慢慢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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