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碌碌,碾过官道上被秋雨打湿的落叶,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厢内,空气凝滞,弥漫着草药味和压抑的喘息。萧执靠在颠簸的车壁上,双目紧闭,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灰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沈清辞靠在他身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腕脉上,感受那微弱而紊乱的搏动,心沉似水。
离开京城已三日。
这三日,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虽已化装成寻常商队,但通缉令早已传遍各州县,关卡盘查极严。他们不敢走官道,只能绕行偏僻小路,昼伏夜出,提心吊胆。萧执的伤势在颠簸中反复,陆明轩带来的药材有限,只能勉强压制。沈清辞神魂之伤未愈,强撑着用“破妄之瞳”警戒四周,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穆老和影七亦是伤疲交加,全凭一股意志支撑。
“还有多久能到渡口?”萧执缓缓睁开眼,声音嘶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
赶车的影七扮作哑巴车夫无法回答,只能竖起三根手指,示意约莫还有三十里。前方是漳河渡口,过了河,便算是真正离开了京畿重地,进入相对宽松的河南道地界。这是南下的第一道险关。
“过了河,找个僻静处歇息半日。”沈清辞低声道,取出水囊,小心地喂萧执喝了几口水。她的指尖拂过他干裂的嘴唇,心中刺痛。昔日叱咤风云的瑞王,何曾如此狼狈。
萧执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无妨,赶路要紧。秦莽的追兵……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他目光扫过车窗外荒凉的原野,眼中是化不开的凝重。镇北军掌控京城后,第一要务便是肃清“前朝余孽”,尤其是他这位“已死”的瑞王和身负“妖妃”之名的沈清辞。沿途州县,恐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黄昏时分,细雨靡靡,车队终于抵达漳河渡口。说是渡口,实则因战乱而显得破败萧条,只有寥寥数条破旧的渡船停靠在岸边,几个船夫缩在茅草棚下避雨,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来客。
夜枭扮作商队管事上前交涉,亮出听风楼准备的、毫无破绽的路引和商队文书,又塞了足量的银钱,才勉强租到一条稍大些的渡船。船老大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目光在沈清辞苍白的脸上和萧执“重病”的模样上扫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终究抵不过银钱的诱惑,吆喝着伙计准备开船。
“小心些,这船家……眼神不正。”穆老压低声音提醒,他混迹江湖多年,嗅觉敏锐。
萧执微微颔首,给影七使了个眼色。影七会意,看似随意地检查车辆货物,实则已将周围环境与船上人员尽收眼底。
货物装船,众人依次上船。船舱狭小潮湿,散发着鱼腥和霉味。沈清辞扶着萧执在角落坐下,用披风将他裹紧。河风带着湿冷的寒意灌入,萧执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丝。
“萧执!”沈清辞大惊,连忙用帕子替他擦拭,心中焦虑万分。他的内伤远比看上去严重,九阳内力近乎枯竭,经脉多处断裂,全凭一股意志强撑。若再得不到静养和良医诊治,恐有性命之忧。
“没事……”萧执握住她的手,想安慰她,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
船身一晃,缓缓离岸,破开浑浊的河水,向对岸驶去。雨丝斜织,河面雾气氤氲,能见度极低,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约莫行至河心,异变陡生!
原本在船尾摇橹的船老大,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霎时间,从船舱底部的夹板下、甚至从浑浊的河水中,猛地窜出十数条黑影!人人手持分水刺、渔叉,眼神凶狠,动作迅捷,瞬间将小小的船舱围得水泄不通!为首一人,正是那船老大,此刻他脸上横肉抖动,眼中尽是贪婪与杀意!
“嘿嘿,几位爷,娘子的戏……演得不错嘛!”船老大狞笑,目光死死盯住沈清辞,“可惜,这通缉令上的画像,哥几个可是看得真真儿的!瑞王爷,瑞王妃……哦不,是钦犯萧执和妖妃沈氏!这泼天的富贵,合该老子发财!”
中计了!这根本就是个黑渡口,这船家是专门在此设伏,劫杀过往客商,甚至……辨认通缉要犯的亡命之徒!
“保护王爷王妃!”影七厉喝一声,虽重伤在身,却如猎豹般暴起,手中马鞭化作一道黑影,直抽船老大门面!同时,穆老和陆明轩也将沈清辞和萧执护在身后,各自抽出暗藏的兵刃。
“找死!”船老大侧身躲过鞭梢,手中分水刺带着恶风刺向影七!其余水匪也一拥而上!
狭小的船舱内,瞬间爆发激战!刀光剑影,血光迸现!影七武功最高,但伤势未愈,独斗船老大和两名好手,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穆老和陆明轩更是只能勉力自保,身上很快添了伤口。夜枭在外舱也与水匪交上了手,一时无法援手。
沈清辞将萧执紧紧护在身后,心急如焚。萧执强提一口气,想要起身迎战,却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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