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盘在板凳上被轻轻旋转,盘中金红汤汁荡开层层涟漪。微澜拂过纸下象征山峦的暗影,几缕更深的绛色顺着果胶稠度高的地方蜿蜒积沉——那形态,恰似暴雨冲击下已然饱和的粘稠土层。
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瞬间,祝棉轻声说:瞧,大地也在指给我们看,它最脆弱的地方。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老陈嘶吼着扑向图纸,铅笔尖沿着黏稠淤积处狂飙,墨线死死咬住梨汤流动的天然节奏。
指挥所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屋外的暴雨声、铅笔的呼啸声,以及托盘被陆凛冬军靴尖无意识轻碰时,荡开的粼粼波光。
建国突然从裤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半块被雨水和汗水浸得有些糊掉的芝麻糖饼,垫垫。
这糖饼,是他偷偷藏起来,想等弟弟半夜饿的时候吃的。可现在,他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只想让她先吃一口。
祝棉接过那半块糖饼,指尖不经意掠过少年绷直的腕骨。建国猛地缩回手,喉结却不自觉地滚了滚,低声解释:援朝非要跟着送汤......跌水坑里了,我才......
他在解释,解释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弟弟。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已经把守护家人当成了自己的使命。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掰开那黏软的糖饼,金黄的馅扯出缕缕甜丝。
跌个水坑怕什么?她把明显更大的一半糖饼,塞进建国嘴里,你四岁那年踩着凳子替我够酱缸,摔了十七次,膝盖全是青的,也没见你哭一声。
这是独属于他们母子的记忆。那个雨夜,她发着高烧,五岁的建国踩着凳子想去够柜顶的酱缸给她下饭,摔得浑身是伤,却把好不容易够到的酱缸紧紧护在怀里。
少年猝然呛住,熟悉的甜香混着喉头莫名的哽塞,一起烧灼起来。他猛地别过脸,却正好撞上父亲陆凛冬投过来的、沉静而深邃的一瞥。
那目光里,有赞许,有心疼,更有一种无声的传承——这个家,以后就要靠你了。
暴雨径流模拟——完成!老陈的嚎叫如同泄洪的闸刀,劈开了沉重的雨幕。
那张薄脆的描图纸上,梨汤洇染出的暖金底纹,如同大地母亲的血脉,稳稳地托住了墨线纵横、决策分明的救命河网。
老陈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他画了一辈子图纸,从未想过,最完美的一幅,竟是用梨汤绘成的。
陆凛冬抓起图纸冲入雨帘前,沾着清甜梨汤的手指,在祝棉的手背上重重一按。
冰凉的手指,滚烫的承诺,都在这一按之间。
指挥所的电话铃暴响如惊雷:泄洪指令——立即执行!
援朝终于能把鼻子凑到托盘边沿猛吸一口,惊喜地大叫:甜的!地图真是甜的!他伸出舌头想舔,被建国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这一次,少年的力道轻了很多。
和平却悄悄挨近祝棉,小手心里攥着一片被雨水泡得滴水的洛神花,仰起脸小声问:妈妈,画吗?
深红的花汁在她稚嫩的掌心洇开一抹胭脂痕。
祝棉蹲下来,用那冰凉的花片轻轻贴住女孩同样冰凉的脸颊,声音温柔得像在哼唱摇篮曲:咱们和平啊,以后画出的水路,肯定比梨汤描的还要漂亮。
她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突然觉得,或许有一天,和平真的能用她的笔,画出更美好的山河。
远处山峦传来低沉稳重的轰鸣,像厚重的大地正在吞咽奔涌的洪水。
那声音沉闷而有力,像是大地的叹息,又像是新生的序曲。
陆凛冬的雨衣下摆滴着水珠走进来,屋外泄洪警报还在旷野间长啸不止。他却什么也没说,只伸手从见底的保温桶里,捞出最后一片浸润了所有甜味的雪梨,稳稳地塞进了祝棉的嘴里。
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漾开,带着洛神花特有的微酸。这一刻,祝棉突然觉得,所有的疲惫与惊险,都值得。
水电站的巨大探照灯光柱,如同神启,骤然刺破厚重雨幕,扫过指挥部斑驳的窗棂。
刹那间,托盘里残存的梨汤遗迹,被照得如同一条熔化的、流淌的金河。
援朝扒着窗台兴奋地跳脚,指着窗外被照亮的水流大喊:
快看!爸爸!是流心糖!河变成流心糖了!
孩子的眼睛里,倒映着一条金色的、甜蜜的河流。或许在他心中,灾难过后,生活终究会回归它本该有的甜。
祝棉靠在陆凛冬身边,感受着他军装上传来的潮湿水汽。她没有去看那条流心糖的河,而是回头望向桌子上那片金红的痕迹——那是这个暴雨之夜,生活给予他们最温柔的启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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