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间隙,祝棉擦一把脸上的汗水炭灰,看着蜿蜒到雨幕深处的队伍,心头那点阴霾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驱散。这人间烟火,是她最熟悉的战场,是她最强大的力量。
她手脚麻利地掀开又一笼热气混合着焦香的包子,诱人的酱红色馅料裹着鲜亮的海物若隐若现。刚给一位等急了的大爷装好,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粗壮黝黑、带着浓重机油污渍的手。
“三、三个……这种……”那声音嘶哑,压得很低,带着刻意强调的生硬口音。递过来的不是侨汇券,而是三张卷了毛边的大团结。手指关节处,有一小块刺目的、没洗干净的蓝绿色油漆痕迹。
祝棉眼神略略扫过,也没多想。
“稍等,”她应着,侧身去铲鏊子边沿那三个烤得两面微黄的备用包子——专门给自家娃留的,“给您装油纸……哎?小馋猫!”
一转眼,陆援朝又踮着脚,目标明确地朝最顶上那个金黄色的包子抓去!
“啪!” 祝棉眼疾手快,用铁夹子不轻不重拍了下儿子的手背。
“嗷!”小胖子委屈巴巴缩回手。
“小同志,快,快给我!”那黝黑粗手的主人被这小插曲弄得更急,身体又往前挤了半步,手指几乎要捅进竹笼屉里。
祝棉皱了下眉,利落地用油纸包好三个包子递过去:“给。”
那手一把夺过,几乎是抢一样,转身就弓着背要往店外挤。人挤人,油腻的雨衣擦过祝棉的手肘——
哗啦!
三个油纸包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摔在黏糊糊的地面上!
“哎唷!我的钱……”那人发出一声真切的懊丧,带着外地口音,扑下去手忙脚乱地抢那散落的馅料。
就在他弯腰徒劳地抠挖着地面时,一点极细小的、在阴暗环境里绝不寻常的银亮光芒,在他扒拉的那团碎馅里一闪!
祝棉的眼瞳蓦地一缩。
那绝不是食物该有的光泽!冰冷!尖锐!
念头刚闪,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像劈开风雨的礁石,带着湿透军衣上的海风咸味,无声无息却有力地挤开人群,到了那人身后。
陆凛冬回来了。
他没看地上的狼藉,没看蹲在地上的男人,鹰隼似的目光,死死钉在破碎馅料里一点微乎其微、却刺眼异常的反光上——那是一小片嵌在破碎贝壳中的、银亮如镜面、边缘带着不自然金属切割线的碎片!
“怎么回事?”他声音不高,但带着冰锥般的穿透力,瞬间压过铺子里的嘈杂。
那蹲在地上的男人整个脊背都僵住了。
祝棉的心跳猛地一滞,防波堤的浓烟、审讯室的灯光、螺钿盒的刻痕……那些血腥冰冷的碎片瞬间涌回!她上前一步,在脏污的油纸堆里飞快拨了一下那片东西,指尖传来的冰凉坚硬让她心头发寒。
她猛地抬眼,目光越过男人乱糟糟的头发顶,直刺陆凛冬。她的声音在烟火气和风雨声里异常清晰,带着一丝淬了冰的嘲讽:
“没什么大事。”
“就是给咱家塞了堆不好消化的‘硬骨头’。”
“正好……”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眼神瞟向角落里那口还在熊熊闷燃的“火窑”陶缸。
“咱这不是正缺点结实的‘火种’么?”
“塞牙缝的垃圾,正好填炉膛。”
那蹲在地上的男人浑身一颤,惊恐地抬头!陆凛冬的眼神陡然变得比窗外的风雨还沉,还利!他大手一抬,并非粗暴,却带着绝对控制力的强悍,猛地摁住了想要暴起挣扎的男人的后颈,把他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同时,空着的右手倏地探入淋湿的外套内袋。
啪!
一个墨绿色封皮、中间嵌着鲜红五角星的小小证件,被他利落地亮在拥挤铺子里所有惊疑目光的聚焦点下。
拥挤嘈杂的店铺瞬间死寂。
只余下屋外风雨狂躁地拍打,还有角落里火窑中,蜂窝煤燃烧时发出的沉闷执拗的哔啵声。
“妈……”
一声细弱得几乎被风声卷走的呼唤响起。陆和平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苍白小手紧紧攥着粉笔头,睁大的、澄澈纯净的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不安和茫然,她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视线在爹、娘、混乱的地面之间仓惶移动……
旁边刚想嚷嚷的陆援朝被哥哥建国猛地捂住了嘴巴,建国的眼神像受伤的幼兽,充满了愤怒、恐惧,也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投向后妈的复杂光芒。
烤包子的焦糊面香,混杂着海鲜叉烧的丰腴鲜美,依旧在湿冷的空气中顽固地盘旋。只是此刻弥漫在这小小食铺里的滋味,不再仅仅是温热熨帖的人间烟火。
柜台上,油灯的光芒在风雨中不断跳跃着。将那墨绿证件上冰冷警徽的影子,长长印在了斑驳油腻的墙壁上,也印在祝棉紧握着的、指节泛白的拳头上。
火窑陶缸口的鏊子里,几只烤好的包子底部,那层薄薄的金黄焦糖壳碎裂着,发出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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