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北风呼啸,卷着雪粒子不停敲打着糊了厚报纸的玻璃。天寒地冻,屋子里却弥漫着一股温暖的面香。祝棉站在灶台前,手法娴熟地揉着面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在她心头萦绕不去:钱穗穗仓皇逃离的模样、墙角那抹刺目的红漆印记,还有孩子们渐渐向她敞开心扉的依赖。
得让孩子们吃好些,她喃喃自语,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墙角煤炉里将熄未熄的炭块,映得窗上的霜花泛着浅淡的红光。这微弱的光亮下,祝棉手腕上那个星形烫疤若隐若现,随着揉面的动作起伏。她已经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就为了给孩子们做一顿像样的早饭。面是她天不亮就起来发的,这会儿正蓬松柔软,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案板上整齐地码着十来个白白胖胖的花卷,每个都鼓着圆圆的肚子,等着上锅蒸熟。这是她特意为孩子们做的。昨天她特意从邻院摘来红薯藤嫩尖,切碎了拌上猪油和细盐,小心翼翼地藏在花卷心里。想到等会儿热气一蒸,那香味准能把几个小家伙都吸引过来,她的嘴角就不自觉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等花卷蒸好了,你们一人两个,不够还有。她轻声自语,仿佛已经看到孩子们吃得香甜的模样。陆援朝一定会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陆和平则会小口小口地吃,眼睛亮晶晶的;就连总是板着脸的陆建国,也会偷偷多吃一个吧?
想到这里,她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了。自从来到这个家,她每天都在努力地想要当好这个后妈,想要温暖这些失去母亲的孩子。虽然陆建国总是对她冷眼相待,但她能感觉到,孩子们的心正在一点点向她敞开。
的一声轻响,锅盖落下。祝棉擦了擦手,正准备去叫孩子们起床,却听见偏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见陆建国僵在那里,十指深深抠进老旧的门板里。自从早上发现祝棉动了他母亲留下的盐罐,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灶膛里未熄的炭火映着他通红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愤怒、委屈,还有被弟弟那声怯生生的击碎后的无措。祝棉的心揪了一下,这孩子把对母亲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在那个破旧的盐罐上,她的无心之举,怕是又伤了他的心。
再往里看,陆援朝抱着空碗在炉边睡得正香,脸颊被炉火烤得红扑扑的,还压着怀里半块没吃完的糖饼,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想必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陆和平则抱着那只快要化掉的糖兔子,坐在小板凳上发呆,小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兔子耳朵,生怕把它碰坏了。那专注的模样,让人看了既心疼又温暖。
祝棉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盛了一碗刚煮好的面条。面条是她亲手擀的,筋道爽滑,上面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几棵翠绿的白菜心点缀在一旁,汤底是用小虾米和猪骨熬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浓白鲜美,飘着诱人的香气。
她端着面碗,走向书房。唯有那里,沉入比夜更深的寂静里。只有墙上的老挂钟咔哒、咔哒地走着,不紧不慢,仿佛在丈量着这难熬的时光。
一缕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细瘦地指向堂屋。祝棉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轻推开那扇不堪重负的木门。
一股浓烈的汗味和草木香扑面而来,夹杂着熬得奶白的骨汤香气。灯光下,陆凛冬的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伏在桌前,单薄的布衣下虬结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每一块肌肉都绷得死紧,仿佛被千斤重担压着。
而那股寒意,并非来自窗外的风雪。
祝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苍白的手指上——那双手正死死按着一封信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勒进纸背。她从未见过陆凛冬这般模样,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信纸上的字迹潦草扭曲,不是汉字,也不是常见的字母,倒像是用指甲刻出来的密码。纸上勾勒着粗糙的线条,像是某处山沟的地形图,其间夹杂着一些奇诡的符号。祝棉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都睡下了。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吃一口吧,热乎的。
她屏住呼吸,将面碗轻轻放在桌角。热气腾腾的面条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出白雾,给这冰冷的房间带来一丝暖意。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封信,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她俯身又抬起的瞬间,左眼余光猛地瞥见纸页边缘一个熟悉的符号——
一个锯齿状的折冲标记!
绝对在哪里见过!在泥泞中,在墙角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最后定格在雨天地上的那一抹红油漆!那天钱穗穗仓皇逃走时,鞋跟上沾着的就是这个图案!
她的心跳骤停,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这个符号,和她在墙角留下的红漆标记一模一样!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难道陆凛冬也牵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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