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雪后的傍晚，刘军终于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他避开人群，在朱琳查看完新厂房、返回自己窑洞的路上，“恰好”遇见了她。

“朱琳姐。”刘军的声音有些发紧，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朱琳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刘军的脸在雪光映照下有些红，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刘军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进行一场比任何战斗都重要的冲锋。

朱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

“我……”刘军感觉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话到嘴边又觉得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朱琳姐，我……我发现，我……我已经爱上你了。”

这句话终于说出口，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等待判决的囚徒，紧张地看着朱琳。

雪无声地飘落，落在两人的肩头。

朱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军。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思索，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过了好几秒，就在刘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时，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很淡、却真实的笑意。

她没有说“好”或“不好”，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从刘军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里，轻轻抽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手帕。棉布的，质地粗糙，边缘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上面用深浅不一的蓝线，勉强绣着一丛……大概是兰草？图案稚拙，针脚蹩脚，一看就是生手所为，甚至可能是拆了又绣、绣了又拆很多次的结果。

男人怎么会干针线活？就像朱琳自己，舞刀弄枪、规划蓝图在行，拿起绣花针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但这条难看的手帕，此刻在朱琳手中，却仿佛重若千钧。她能想象出这个拿惯了枪杆和工具的大男人，是如何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只为了绣出一点他认为“好看”的图案。这份笨拙背后的心意，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或珍贵的礼物都更“实在”，更“用心”。

朱琳将手帕握在手心，感受着布料上残留的、属于他的温度。然后，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刘军，眼中的笑意深了一些，还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她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将手帕仔细地折好，放进了自己棉衣的内兜里，贴近心口的位置。

这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刘军愣愣地看着，巨大的喜悦如同初春的冰河开裂，轰然涌入心田，将他淹没。他咧开嘴，想笑，眼眶却有些发热。

不远处的拐角，悄悄张望的秦氏和周嫂，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笑，眼中都泛着欣慰的泪光。她们悄悄退开，把这片雪中的静谧，留给这两个终于彼此靠近的、优秀的年轻人。

雪花依旧静静地落着，覆盖了新建的道路，覆盖了崭新的厂房，也似乎要覆盖过往所有的艰辛与硝烟。在这个偏僻却充满生机的黄土沟壑里，一条通往资源和力量的道路已经打通，一座守护火种的堡垒已经立起，而一段并肩前行、相濡以沫的情感，也在这初雪中，悄然生根。

前路依然漫长，风雪可能更骤。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片亲手开创的土地，和那份共同燃烧的、不屈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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