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的夏日骄阳刚刚退去炽烈的余威,来自南太平洋的风便裹挟着寒意,宣告了1924年南半球冬季的来临。沙漠的昼夜温差变得更大,白天尚可,入夜后便需裹上厚衣。但对于刚刚安定下来不久的朱晴妹一家而言,心里的暖意足以抵御任何外界的寒冷。
这天傍晚,夕阳将矿区建筑拉出长长的影子。妞妞和石虎背着装有图纸和简单工具的小布包,一路小跑着从技术学校的方向回来,小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爹!娘!我们回来啦!”虎子人未到声先至,推开家门,带进一股清冷的空气和淡淡的机油味。
朱晴妹正在灶台边忙碌,闻言擦了擦手,笑着迎出来:“回来啦?今天学得怎么样?”
“娘!黄师傅今天夸我了!”妞妞难得地抢在哥哥前面开口,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自己独立操作那台小钻床,给一个连接板打了四个孔,黄师傅说我的孔距和垂直度都控制在公差范围内,比上个礼拜进步太多了!”她伸出小手,虽然仔细洗过,指甲缝里还能看到一点没完全洗净的油污,但这在她看来是光荣的“勋章”。
石虎也不甘示弱:“黄师傅让我跟着李工学习看简单的底盘组装图了!我还帮忙递了两次扳手,都没拿错型号!李工说我有眼力见儿!”他挺起胸膛,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任务。
朱晴妹听着儿女兴奋的汇报,看着他们眼中日益增长的自信心光彩,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她摸摸妞妞的头,又拍拍虎子的肩膀:“好,好,都是好孩子!要记住,你们姐姐给了这么好的机会,黄师傅他们又肯用心教,一定要争气,好好学!”
这时,石大山也下班回来了。他脱下那身笔挺(虽然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护卫队制服,仔细地挂在门后的衣架上。听到儿女的话,他黝黑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娘说得对。现在有学上,有师傅教,这是以前在山里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一定要珍惜,要下苦功夫。技术学到手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将来有了真本事,才能像你们琳姐姐一样,顶天立地,帮衬更多人。”
虎子和妞妞认真地点点头,把父亲的话记在心里。短短两个月,他们从迷茫的山里孩子,变成了有目标、有师傅、有课堂的学徒工,这种充实感和对未来隐约的期待,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
与此同时,在朱琳的办公室里,秦氏正拿着一份清单,和朱琳商量着过年的事宜。
“朱琳妹子,眼看就要到咱们中国人的大年了。”秦氏将清单递过去,“这是我和周嫂、还有几个管事的嫂子们一起拟的年货单子,鸡鸭鱼肉、米面粮油、糖果干货、还有给孩子们做新衣的布料,都列上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
朱琳接过清单,扫了一眼,很是周全。她心中温暖,笑道:“秦姨,你们费心了,安排得很妥当。就按这个来吧。”
秦氏摆摆手:“这有啥费心的,年年不都这样过嘛。倒是今年不一样,你小姨一家刚来,这是他们在这边过的第一个年,也是你们亲人团聚的第一个年,可得热热闹闹的。”她顿了顿,看着朱琳,眼中满是慈祥,“过年那天,你就别操心矿上的事了,好好跟你小姨、姨夫,还有虎子妞妞一起吃顿团圆饭。矿上的年夜饭和大伙儿的活动,有我和周嫂他们张罗,保管出不了岔子。”
朱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秦氏、周嫂这些最早跟随她的人,早已不仅仅是下属或雇员,更像是没有血缘的亲人,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地支撑起一片天。
“谢谢秦姨,”朱琳真诚地说,“有你们在,我真是省心太多了。”
“瞧你说的,”秦氏嗔怪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能把咱们这么多同胞带出来,让大家在这里有活干、有饭吃、有奔头,我们做这点事算什么?大家相互帮衬着,这日子才有盼头嘛。”
朱琳点点头,不再多说客气话,有些情谊,记在心里就好。
年关将近,矿区的节日气氛渐渐浓厚起来。生活区挂起了红灯笼(虽然样式简单),贴上了手写的春联。智利本地居民也受到感染,好奇地看着这些来自东方的喜庆装饰,有些关系融洽的,还得到了中国邻居送的小块年糕或糖果,虽然不懂含义,但也乐呵呵地分享着这份快乐。
大年三十这天,朱琳早早处理完必要的事务,便来到了小姨家。朱晴妹和石大山已经将小小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虎子和妞妞也换上了用矿区统一采购的蓝色细布做的新衣,虽然款式简单,但浆洗得挺括,衬得两个孩子精神十足。
秦氏和周嫂派人送来了丰盛的年夜饭菜肴,鸡鸭鱼肉俱全,还有难得的海鲜和几样精致的点心。朱琳也带来了两瓶好酒(来自与欧洲的贸易)和一些给虎子妞妞的礼物——给虎子的一套更精密的维修工具,给妞妞的一盒彩色铅笔和一本空白的素描本,鼓励她把看到的有趣机器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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