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北部沙漠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如同蹲伏的巨兽。但对于“隼”号货舱里那三百双透过舷窗或甲板缝隙向外张望的眼睛来说,这片土地是陌生的、蛮荒的,却又承载着他们逃离贫困和绝望的全部希望。
秦氏站在甲板上,海风吹拂着她鬓角的灰发,眼神复杂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两个多月的海上颠簸,安抚人心、处理琐事,让她身心俱疲,但看到目的地,一股强烈的责任感重新涌起。
船缓缓靠上瓦尔帕莱索港。码头依旧喧嚣,但这一次,朱琳带着刘军、秦川和几辆卡车早已等候在此。看到秦氏和后面陆续下船、面带菜色但眼神充满好奇与不安的三百名新同胞,朱琳快步迎了上去。
“秦姨,辛苦了!”朱琳紧紧握住秦氏的手。
“朱姑娘,人我都带来了,三百零七个,路上……折了一个,病重,没救过来。”秦氏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歉疚。
朱琳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您尽力了。带大家离开那片苦海,就是功德。一路奔波,先让大家上车,回营地安顿。”
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只有高效的组织。新来的人们被分批引导上卡车,好奇地打量着这些“铁马”和周围完全陌生的异国环境。秦川用家乡话大声安抚着,解释着去向。
车队离开港口,驶向沙漠。起初还有人低声议论,看着窗外掠过的荒凉景象有些不安,但当车队抵达那片已经在沙漠中扎根、呈现出明确生活与生产痕迹的营地时,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灰色的联排房屋、冒着烟的厂房、堆积如山的矿石、来回穿梭忙碌但精神面貌明显不同的人群……这一切,都与他们想象中的海外“猪仔”工地截然不同。
“大家看!这就是我们以后要工作生活的地方!”秦川站在一辆卡车货斗上,用尽力气喊道,“是朱琳姑娘带着我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这里有房子住,有饱饭吃,干活拿工钱!大家只要肯出力,守规矩,以后都能在这里安家!”
新人们脸上的茫然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撼和初生希望的激动。
朱琳迅速将新人打散,混编进已有的班组。由刘军、陈乾、水生、石头等“老人”带领,一部分人立刻投入到早已规划好的房屋扩建工程中——沿着已有的联排建筑,向两侧延伸,搭建更多半地下的窝棚和简易工房。另一部分身体强壮的,则补充到采矿和运输队伍中。妇女和孩子也被妥善安排,参与后勤和照料。
营地瞬间扩大了近一倍,更加热闹,但也带来了新的管理挑战。朱琳早有准备,制定了更详细的规章制度和分级管理制度,由周嫂、秦氏等年长妇女协助管理生活区,刘军、秦川等负责生产区。夜校的规模也扩大了,小翠等第一批“学员”开始协助朱琳,向新人中的年轻人传授最基本的识字、算术和安全生产知识。
人力,如同新鲜的血液,注入了这个正在成长中的躯体,使其充满了更强劲的活力。开采面得以扩大,运输车队增加了班次,冶炼炉的火光燃烧得更加持久。朱琳知道,这只是开始。要开采另外两个已探明的铜矿,要修筑那条通往港口的“生命之路”,需要的人力将是现在的数倍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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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琳的矿场因新人到来而蓬勃扩张时,在瓦尔帕莱索的港口办公室里,费尔斯船长正对着海图,与穆勒大副进行着一场关乎未来的谈话。
“穆勒,你看,”费尔斯船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智利到德国的航线,“朱女士的铜产量在稳定增长,品质也得到了德国买家的初步认可。这条航线的铜矿运输,很可能成为我们未来稳定的核心业务之一。”
穆勒大副点头:“是的,姐夫。‘隼’号跑这一趟,利润比以往运杂货高不少,而且货源稳定。朱女士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但是,”费尔斯船长话锋一转,指向地图另一端的中国沿海,“你看看这个。朱女士显然不满足于眼前。她对人力资源的需求是持续且巨大的。从中国运人过来,这不会是一次性的生意。‘隼’号是货船,改造后运人终究是权宜之计,舒适度、安全性、效率都有限制。”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和决断:“我有个想法。这次运人的收入,加上铜矿运输的稳定预期,我们手头宽裕了不少。我打算,投资购买一艘中型二手客轮,专门用于跑中国到智利这条移民航线。由你来担任船长。”
穆勒大副眼睛一亮:“专门运人的客轮?姐夫,这主意妙啊!客轮条件好,载客量稳定,航行安全更有保障,也能树立更好的口碑,吸引更多愿意付费或签订契约的劳工。这确实比用货船改装要专业得多!”
“没错。”费尔斯船长点燃一支雪茄,“‘隼’号和其他两条我们之前持有的小型货船,就专门负责从智利运输铜锭到德国及欧洲其他港口。这样,我们就把朱女士这条线上的‘人力输入’和‘产品输出’两条血脉都抓住了,而且更加专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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