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知一怔，她抬眼看向屏幕，那只手依然搁在桌上，袖口的宝石袖扣在虚拟背景的光线下，流转过一道幽暗的蓝芒。

她下意识的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在等零点”

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点独处时的倦怠和自嘲。

对面陷入了沉默，只有屏幕上那静止般的、属于“凌宇”的一角画面，和几乎察觉不到的、平稳的呼吸声透过扬声器传来。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逼近那个新旧交替的临界点，就在林薇以为对方已经离线，准备挂断时。

“巧了”

那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了一些，仿佛裹挟着无线信号穿越遥远距离带来的、微不可察的沙沙声，也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我也是”

简简单单三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然后，画面干脆利落地暗了下去，会议结束。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电脑风扇低低的嗡鸣。

顾知知盯着恢复成默认桌面的屏幕，愣了几秒。

“我也是？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甩开这无谓的联想，大概是变声器的特效，或者只是对方一句客套的、无心之言。

放下电脑，她起身，想再去倒一点水，刚拿起手机，屏幕接连亮起两条新信息提示。

第一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没有署名。

“新年快乐”

发送时间是00:00:01。

顾知知的心跳漏了一拍，谁？知道她私人号码的人不多。

是凌宇？刚结束会议就发来新年祝福？这不符合他那种极致低调、几乎不与合作伙伴有工作外联系的传闻。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弹出，看到那个熟悉的、曾被她置顶却又刻意忽视的号码备注时，顾知知的呼吸彻底窒住。

“陆寻屿：新年快乐”

发送时间：00:00:03。

内容只有四个字，没有感叹号，没有表情符号，干净得像冬夜窗玻璃上的冰花。

顾知知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几毫米处，悬停了足足有十几秒。

她盯着那个号码，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许多碎片。

所有纷乱的情绪，最终都被她强行按下，沉淀成指尖平稳的动作，她点开回复框，打了两个字，发送。

“同乐”

同样简单，同样疏离，像是对一句来自遥远普通熟人的、礼节性问候的回应。

她把手机屏幕按灭，反扣在书桌案上，拿起凉透的杯子喝了一口，甜味里带着柚皮的清苦。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群发的拜年信息，还是他。

“哪天回市里？”

顾知知看着这行字，恍惚了一下，这话问得太自然，太……日常。

“二号早上”

点击发送，没有多余的字。

“好”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天上淅淅沥沥的打着雨点，林中清和陈婉站在车子旁边千叮咛万嘱咐。

“知知，到了千万发个信息”

“雪天开车一定慢点，别图快，安全第一”

“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你看你，比上次回来又瘦了……”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鼓囊囊的环保袋，里面是陈婉硬塞进来的各种吃食，还有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

顾知知抱着穿毛茸茸恐龙居家服的陆星辰，仰着脸，眼睛又黑又亮，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特有的、毫不遮掩的期盼。

“小姑姑，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就带我去看爸爸，对不对？”

她用力揉了揉陆星辰细软的发顶，把他搂进怀里，鼻尖蹭到他带着孩童奶香和一点灰尘味道的衣领。

“嗯，听爷爷奶奶话，舅舅送的小手表要随时带着，记住了没有？”

陆星辰乖顺的点点头，将孩子放下，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老师，婉姨，我走了”

“路上小心，到了记得来电话”

陈婉的声音带着担忧，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出院子，站在屋门口挥手两大一小哦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一个点，被湿漉漉的弯道彻底吞没。

车子拐上主干道，雨似乎大了一些，车轮碾过积水，发出持续的沙沙声。

她把音乐声调低，想驱散一点车厢里过于寂静的空荡。

六个多小时车程，下了高速，穿过熟悉的街道，小区的轮廓在雨幕中显现，把车停进地下车库熟悉的车位，熄了火。

就在这时，扔在副驾座位上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嗡嗡震动着，在昏暗车厢里格外突兀，是视频通话请求。

瞥一眼来电显示，“宁宁”。

这个时间？顾知知微微蹙眉，心里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一丝暖意取代。

大概是算着她该到家了，来查岗或者闲聊几句吧，她按下接听键，顺手点了车顶的阅读灯。

“宁宁，我刚停好车，你这电话打得可真……”

“准”字还没出口，卡在了喉咙里。

屏幕亮起，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晃动的、刺眼的白。

“知知，到家了？快来看你干女儿，南星已经在路上了，就差你了……”

镜头一转，画面定格在一张小巧的、铺着白色无菌布的产床上，一个小小的婴儿，正躺在那里，闭着眼，她的一只小手，那么小，手指像嫩藕的芽。

“哪个医院？地址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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