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两人一大早就开始忙活。

程轻舟负责处理换来的老母鸡，准备炖一锅浓浓的鸡汤。

苏彤珊准备挑战一道硬菜，红烧肉。

她是照着菜谱和村里大娘口述的做法现学的，虽然步骤有些手忙脚乱，糖色也差点炒糊，但最终成品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酱红色的肉块油亮亮的，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傍晚，小小的炕桌上摆开了他们丰盛的年夜饭：

一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一盘清炒白菜，还有一大盆热气腾腾、汤色金黄的炖鸡。

虽然只有三个菜，但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已是极为难得的奢侈。

两人相对而坐，窗内是温暖的灯火和饭菜蒸腾的热气。

程轻舟拿起筷子，先给苏彤珊夹了一只肥嫩的鸡腿，沉声道：“多吃点。”

苏彤珊冲他甜甜一笑，心里被这平淡的幸福填得满满的。

她低头，吹了吹热气，张嘴咬了一口鸡肉。

鸡肉炖得很烂，入口即化。

然而，就在鸡肉咽下去的瞬间，一股毫无预兆的反胃感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唔……”她捂住嘴，强压下那阵不适，眉头紧紧蹙起，脸色也瞬间白了几分。

程轻舟一直关注着她，见她刚才还笑靥如花，转眼就脸色发白、难受得捂住嘴，他的心猛地一沉。

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厉的沉郁和担忧，脸色黑沉得吓人。

他放下筷子，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声音紧绷：

“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鸡肉有问题？” 说着就要去检查那盆鸡汤。

“别……”苏彤珊缓过那阵劲，拉住他的手腕，抬起头，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温暖。

她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

程轻舟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俯身过去。

苏彤珊将嘴唇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馨香，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羞涩，更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轻舟……我怀孕了。一个多月了。等到明年秋天，你……就要做爸爸了。”

“……！”

程轻舟瞬间僵硬起来，等缓过劲来。

他猛地直起身，深邃冷峻的眸子，此刻难以置信地，一瞬不瞬地盯着的苏彤珊的肚子。

随后，眼里是巨大的狂喜！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半晌，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心翼翼地问：

“真、真的？”

得到苏彤珊羞涩又肯定的点头后，他脸上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似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激动。

然后，他停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彤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和郑重：

“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做！现在就去做！”

那架势，仿佛只要她说得出，他就能立刻上天入地给她弄来。

苏彤珊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笑着摇摇头：

“不用，这些就很好，我刚就是一下子有点反应，现在好多了。”

程轻舟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但依旧坐立不安。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去翻找柜子，找出袋奶粉，沏了一杯浓浓的牛奶，端到苏彤珊面前，看着她小口小口喝下。

饭后，苏彤珊坐在热炕头上，身上盖着程轻舟硬给她披上的厚被子，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偶尔划过的零星烟火，心中感慨万千。

苏彤珊摸着肚子感慨的想：

“孩子……我和程轻舟的孩子……”

她从未真正向他，表白过心迹。

他们之间的关系，始于一场算计的结合。

他们曾经是“死对头”，她甚至一度觉得他冷酷、不近人情。

可命运弄人，如今，他们不仅成了夫妻，还有了共同的孩子。

思绪不由得飘远，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前世。

她在来到张家村后，为了气燕北辰，先后谈过三个男朋友，每个都持续了一年左右。

可笑的是，每一段感情都无疾而终。

更可笑的是，那时她心里，一直装着狼心狗肺的燕北辰，像个傻子一样，年年省吃俭用，偷偷给他邮寄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和票证。

她那几任男朋友，或多或少都察觉了这件事，也因此与她心生芥蒂，冷战不断。

可那时的她被猪油蒙了心，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认为是那些男人不够理解她、不够大度，每次都是她主动提出分手，还觉得自己挺潇洒，为“真爱”牺牲了其他。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简直蠢得不可救药！

她把真心和金钱喂了狗，却伤害了身边可能真正关心她的人。

最后，她众叛亲离，孤零零地死在了这间破败冰冷的土坯房里，无人问津。

苏彤珊突然释然的想：“ ‘江景恨我……或许，也是我上辈子应得的报应吧。”

她利用过别人，也被人利用过。

而这一世，她抓住了程轻舟这根“救命稻草”。

虽然开端并不美好，但此刻，听着他在外间收拾碗筷的轻微声响，感受着腹中悄然孕育的新生命，苏彤珊忽然觉得，活着很美好。

1971年的春节，就在程轻舟小心翼翼的呵护苏彤珊对新生命的悄然期盼中，平静而温馨地过去了。

冬日的严寒渐渐退去，春风开始温柔地吹拂着张家村的土地，积雪消融，露出底下湿润的、孕育着生机的黑土。

开春了，万物复苏，村子里也重新忙碌起来。

大队部按照往年的惯例，组织起了“扫盲班”，旨在让没机会读书识字的社员，尤其是妇女和年纪大些的人，能认识一些常用字，会写自己的名字，看懂工分手册。

这回，大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推荐了苏彤珊。

“苏知青有文化，脾气又好，她来教最合适！”

“是啊，苏知青懂得多，跟着她能学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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