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历九百七十三年春,三更天刚过。
南域萧家宗府西角的祠堂院落里,青砖冷瓦,香火微弱。风从檐下穿过,吹得纸钱灰打着旋儿贴在门槛上。
萧云辞站在院中,十九岁,萧家长房庶子。生母早亡,自幼不受重视。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玄色布衣,外罩半旧月白短衫,左眉骨有粒朱砂痣,眉心偶尔泛起一道淡金纹路,一闪即逝。
他是转世者。
就在昨夜,前世记忆彻底回归。他曾是异能世家少主,权倾一方,却被亲叔父用毒药暗算,死前最后一幕是对方端着茶杯冷笑。如今重活一世,落在这个连仆役都敢踩一脚的庶子身上。
继母萧秦氏今晨下令,命他三更起身清扫祠堂,若稍有差池,便要跪香请罪。
他低头看了看手。这双手常年炼丹,指节分明,掌心有薄茧。他随身戴着一副银丝手套,防丹火所用,还没人知道他懂炼丹。
铜钱在他掌心滚了三下,随手一抛。
三枚铜钱落地,全是背面朝上。
大凶。
他不动声色将铜钱收回袖袋,缓步走入祠堂。
里面没有灯,只靠残月光透窗照进来。供桌、香炉、牌位整齐排列,空气中飘着陈年木头和劣质檀香混合的味道。
他开始清扫。
扫帚拂过地面时,动作放得很慢。走到供桌下方,他忽然停住。袖摆垂落,遮住视线,右手借势探出,指尖轻轻一抹。
地面上有一层湿滑痕迹。
滑筋油。一旦踩中,轻则跌倒,重则打翻香炉。在祠堂弄出动静,就是“亵渎先祖”,够他吃一壶。
他知道这是萧秦氏设的局。
前世她就爱玩这套。表面贤良,背地里步步杀机。儿子萧明轩嫉妒他天赋,她便借规矩打压,一点一点磨人尊严。
他装作不小心踢翻扫帚,蹲下整理,实则把滑筋油蹭进墙角鼠洞。又将香炉挪了半寸,偏移重心方向。
做完这些,他退到门边静立。
半个时辰后,巡查家丁准时到来。一脚踩进残留油迹,身体一滑,扑向供桌。
哐当一声,香炉倒地,但因位置偏移,并未砸中主位牌匾。家丁狼狈爬起,脸色惨白。
萧云辞低着头,声音平稳:“我已清扫完毕,未曾触碰香炉。”
家丁支吾解释,说是自己失足。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是萧家主母萧秦氏。三十八岁,面如傅粉,眉间有暗红血痣。她总穿绛紫色曳地长裙,手持鎏金嵌宝如意,走起路来一步三摇,看着端庄,实则阴狠。
她是邪修组织“血影门”的外围成员,修炼“噬心诀”,指甲泛黑,只是藏得好。
她扫了一眼现场,目光在萧云辞脸上停了两息,冷声道:“清扫不利,致令巡查看守滑倒,也算你的过失。罚你跪祠堂三日,抄写《家规》十遍。”
萧云辞低头应下。
他没争辩。
因为他知道,今晚还没完。
凌晨时分,意识猛然一沉。
再睁眼,已是昨日清晨。
阳光照在床帐上,鸟叫声从窗外传来。
他躺在床上,体内灵力归零,但记忆完整保留。昨日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
万物回档——每日一次,回到昨日清晨,保留记忆与经验,灵力重置。
他坐起身,盯着掌心那三枚铜钱。
这能力像游戏读档。死一次,重来。
但他不能改变已离开视野之物的命运。比如昨晚那场事故,一旦错过,就无法逆转。可只要还在局中,他就能反复试错。
他决定反制。
这一次,他故意拖延。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去管事处报到,说昨夜梦见先祖训诫,需焚净身符方可入祠。
管事皱眉,但不敢违逆祭祀之事,只好准许。
他拿着黄纸符箓,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祠堂。
进入后,没有立刻清扫。而是将净身符投入香炉焚烧。
符纸燃起一瞬间,灵力波动极轻,几乎察觉不到。
但祠堂地下埋着一座阵法——显影阵。本用于记录违规行为,却被萧秦氏私自改装,想用来拍下他“亵渎祖先”的画面作为证据。
而净身符上的灵纹,恰好触发了阵法反噬。
墙壁忽然浮现光影。
画面中,萧秦氏亲自蹲在供桌下,手中抹着滑筋油,动作谨慎。
影像持续三息,随即消散。
但已经足够。
值夜长老恰巧路过,察觉异常,立即上报。
不到一炷香时间,长老带人赶到,当场查验阵法残留灵息,确认影像真实。
萧秦氏被叫来对质。
她脸色不变,嘴上说着“定是阵法出了岔子”,可眼神已有裂痕。
长老冷声宣布:主母擅自改动宗祠阵法,意图构陷子弟,记过一次,禁足三日。
她的婢女被带走审问。
萧云辞站在祠堂门口,看着她被人簇拥着离去,背影僵硬。
他手中三枚铜钱轻轻合握。
晨雾未散,东方微亮。
他低声说:“这波……我读档成功。”
转身,朝炼丹房方向走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萧秦氏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不知道,他已经不是任人拿捏的庶子。
他有两次机会。
每天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能真正困住他。
他走得很稳。
脚步落在青石路上,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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