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出门槛,一眼便看到像座铁塔般杵在门口、正抓耳挠腮的夏侯婴。
夏侯婴见到他,先是一愣。
“韩将军!你可算出来了!”
“某家等了这半晌,走走走,某家那儿还有好酒!今日非得再喝两盅不可!”
随即那张粗豪的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几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不由分说揽住韩信的肩膀,声音洪亮。
韩信被他揽得微微一晃。
看着夏侯婴毫无阴霾的笑脸,紧绷的心神忽然松懈了些许。
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任由他拉着走了。
殿内,刘邦独自坐在渐渐黯淡的光线里,拿起案上那杯早已凉透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火辣的酒液划过喉咙。
他咂咂嘴,望着韩信和夏侯婴勾肩搭背消失在廊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那笑容里,有些许轻松,些许感慨,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复杂。
殿内重新归于寂静。
只有他一人,对着将尽的炉火,不知在想着怎样悠长而沉重的往事与将来。
......
大汉,太祖年间。
(韩信去世后的时空。)
炉火暖融融的,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刘邦半靠在宽敞的御榻上的右边,左边坐着吕雉,中间是他特意接回长安不过半年的小儿子刘恒。
八岁的孩子坐得端正,小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
天幕正在播放由韩信产生的成语。
那些“胯下之辱”到“十面埋伏”的画面飞快闪过,激昂的音乐在殿外回响。
刘邦搂着刘恒小小的肩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拍着,目光却有些飘远。
韩信啊......
他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功高震主,国士无双,最后......唉。
“恒儿,你看,天幕上这位韩信,厉害不厉害?”
刘邦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随意,低头看向怀里的儿子。
“厉害。用兵如神,可谓兵仙!”
刘恒抬起清澈的眼睛,认真点头。
“是啊,厉害。”
刘邦笑了笑,那笑意有些淡,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
“那你说,这么厉害一个人,该不该杀?”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些残酷。
刘恒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吓到。
“该杀。”
他甚至没有太多犹豫,小脸上是超越年龄的平静,声音清晰。
“哦?为什么?因为他功劳太大?”
刘邦眉梢一挑,来了兴致。
“不全是。”
“其一,他太能打仗,能打胜仗,也能......打不该打的仗。”
“父皇能用他,换一个人,未必能制得住他。”
刘恒摇摇头,逻辑清楚得不像个孩子。
“其二,他像一把天下最锋利的剑。握在父皇手里,可以平定四方。”
“但如果父皇......如果有一天握剑的人不在了,这把剑悬在那里,谁拿着都危险,谁不拿着......也怕被别人捡了去。”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表达。
“其三,他让太多将士只知有韩信,而不知有朝廷。”
“这不是他的错,是他的本事。但这本事本身,对后来的君王来说,就是最大的错。”
刘恒的声音更轻了些,却异常笃定。
一番话说完,殿内安静了片刻。
吕雉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儿子,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
有欣赏,有警惕,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这孩子亲生母亲薄姬的微妙芥蒂。
薄姬如今在她面前恭顺得像只鹌鹑,但偏偏生了这么个儿子......
天幕还说他是“百帝之师”,这让天下百姓都盼着他当皇帝。
这让她的盈儿怎么办?
尽管刘邦已经暗示过让刘盈当个富贵闲王,可这心里......
刘邦则是怔了怔,随即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真正畅快又带着点感慨的笑。
他用力揉了揉刘恒的脑袋,把他整齐的发髻都揉乱了。
“哈哈哈!好!说得好!”
“瞧瞧,瞧瞧咱这儿子!小小年纪,看得透彻!”
他看向吕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欣慰。
“此子......类我。”
他复又低头,看着刘恒那双沉静的眼眸,笑着叹道。
刘恒被揉得晃了晃,小脸上也升起一抹微笑。
殿外,天幕关于韩信的篇章已近尾声,音乐依旧激昂。
大唐,贞观年间。
天幕上的画面继续快速闪动,伴随着那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看得人热血上涌。
那些“胯下之辱”、“国士无双”、“背水一战”的经典画面和成语,让李世民等人看得频频点头。
程咬金更是忍不住跟着音乐节奏用指节敲着膝盖。
“嘿,这次的天幕,依朕看,未必有之前杜甫诗篇那么深的警世之意,倒像是......”
“专程让咱们看看这位兵仙是如何从落魄到辉煌,好好耍了一回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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