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李世民被说中心事,苦笑了一下,坦率承认。
“朕想知道,能被后世尊为‘诗圣’的,笔下是何等气象。”
“可朕更怕......怕看到他的诗里,尽是朕的子民在乱世中的血泪,尽是山河破碎的悲鸣。”
“那景象,朕光是想一想......”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之前天幕闪过的那些战乱画面已经让他痛心疾首。
若再通过诗句具体地、深刻地呈现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会愤怒痛心到什么程度。
“陛下,诗以言志,亦以载史。”
“杜诗若真能成圣,其价值或许正在于忠实地记录了时代与人心。即便其中苦难深重,那也是我大唐曾走过的真实一段历程。”
“后世以此警醒,我辈更当以此为鉴,励精图治,使我大唐永避那般祸乱。”
房玄龄理解皇帝的矛盾,温言道。
李世民听了,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他目光望向天幕,既有一份对“诗圣”才华的好奇与尊重,也有一份帝王对可能直面本国疮痍历史的隐隐抗拒。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
“若天幕真要放,那便......看吧。就算痛,也是我大唐的痛。记住了,才能不再痛。”
他摆摆手,语气有些疲惫,又有些决绝。
......
天幕上的话语一句句落下,伴着那悲凉沧桑的音乐,一幅幅文字画卷铺开。
【他的一生,正伴随着大唐从盛世顶峰坠入战乱深渊......】
【他自己也从一位胸怀壮志的官宦子弟,变成了在战火中逃难、在茅屋中叹息、亲眼看见民生疾苦的普通人......】
【恰恰是这份巨大的苦难,让他手中的笔变得前所未有的深刻和有力......】
【以前他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是青年人的豪情。】
【而经历乱世后,他写出的则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血淋淋的现实,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样推己及人的大爱......】
【所以有句诗总结得很精辟: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随着这总结般的话语,天幕上开始如流水般涌现出一首又一首杜甫未来的诗。
从《兵车行》的悲叹,《春望》的破碎,《三吏》《三别》的血泪,到《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呼号,《登高》的无边落木与滚滚长江......
那些诗句,字字沉重。
带着战火的硝烟、百姓的哭嚎、山河的疮痍......
以及一颗在苦难中煎熬却从未熄灭的仁心,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万朝眼前,也展现在年轻的杜甫自己眼前。
酒肆里早已鸦雀无声。
先前因“诗圣”之名而来的喧闹与好奇,此刻被一种巨大的、窒息的悲凉所取代。
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不知是为诗中之景,还是为诗中之人。
杜甫本人,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一首首署着自己名字,却浸透着无尽血泪与沧桑的诗篇。
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触目惊心,那“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刻骨沉痛,那“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的无尽哀愁......
像不是出自他的笔,却又仿佛是从他未来灵魂最深处挖出来的呐喊。
“这......这是我写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发颤。
光是看着这些文字,心口就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闷痛。
他无法想象,未来的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绝望与悲悯,在怎样的地狱景象中,才写下这样的句子。
痛!太痛了!
为诗中的百姓痛,为诗中的山河痛,也为那个未来注定要承受这一切、并将之化为诗篇的自己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痛楚。
不知不觉,冰凉的泪水已滑过他的脸庞。
他下意识地抬手擦去,深吸一口气,想从这巨大的情绪漩涡中挣扎出来。
他忽然觉得身边过于安静。
太白兄呢?
以他的性子,此刻不该说些什么吗?
杜甫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李白。
只见这位向来洒脱不羁、笑傲王侯的诗仙,此刻竟也偏着头,一只手快速地、有些狼狈地抹过自己的眼角,鼻尖似乎也有些发红!
杜甫愣住了。
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冲淡了些许自身的悲恸。
“真是......头一回见啊,太白兄。你......你竟也哭了?”
他竟忍不住,带着鼻音,轻轻笑了一声,用胳膊肘碰了碰李白。
“哪有?!胡说!”
李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扭回头,瞪着眼睛反驳。
“我......我这是......这是可惜!可惜你杜子美!也可惜......可惜了这些诗!”
“写得......写得真好,也真......让人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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