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阵营。
天幕上,那几首后世“狂诗”的气魄犹在耳边。
“百万雄师......惜秦皇汉武......”
曹操捋着短须,还在回味。
“后世竟有如此人物,文能提笔压千古,武能挥手动百万师。”
“了得,当真了得!令人心折啊。”
他摇头感叹。
曹丕侍立一旁,眼中亦有神往。
“丞相,此等人物心志,恐非止于诗文。”
“其格局气象,已超乎寻常王霸之道。”
荀彧则沉思道。
几人正议论间,天幕光华流转。
又是一首新词伴着苍凉洞箫声缓缓而出: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词句念得慢,意思却像冰冷的锥子,一字字钉进人心里。
曹操初看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词......和他刚才看的那些慷慨激昂的完全不同。
没有豪情,没有霸业,甚至没有感叹,只有一片冰冷的、看透一切的淡漠。
“道德三皇五帝”成了空话,“功名夏后商周”转眼成空,就连春秋五霸的英雄事业,也不过是“顷刻兴亡过手”。
最后两句更是彻底——“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这简直是把古往今来所有英雄豪杰、帝王将相的毕生心血,都扔进了虚无的冰水里。
“此词......太过清醒,也太过悲凉。将一切丰功伟业,都归于尘土流水。”
荀彧看得面色凝重,低声道。
许褚挠挠头,他没太听懂,只觉得气氛突然有点冷飕飕的。
就在这沉默压抑的时刻,曹操紧锁的眉头却突然舒展开来。
他先是低声笑了几下,随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最后变成了一阵洪亮的大笑!
“哈哈哈!好!写得好啊!”
“此词看得透彻!看得太透彻了!”
曹操拍着大腿,眼中精光闪烁,全无半点阴霾。
“父亲,这词如此消沉......”
曹丕不解。
“消沉?非也!”
曹操止住笑,指着天幕,语气里充满激赏。
“这不是消沉,这是大清醒!大彻大悟!”
“你们听,‘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说得太对了!多少英雄,争来斗去,图个青史留名,可那名姓也不过几行字,身子骨最后还不都得埋在乱坟岗里?”
“‘前人田地后人收’——咱们现在打的仗,争的地盘,几百几千年后,谁知道落在谁手里?秦始皇的天下,不也到了我辈手中来争抢么?”
他站起身,踱了几步,神情是一种混合了释然和更强烈斗志的奇异光彩。
“这词不是在劝人别争,而是把‘争’这回事,彻底看穿了底裤!”
“它告诉的,龙争虎斗,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但正因看穿了,反而更该放开了手脚去争!”
“因为你知道,无论成败,在漫长的岁月里都不过是‘顷刻过手’,那还有什么好患得患失、束手束脚的?”
“该争时,便要争个痛快;该斗时,便要斗个彻底!至于身后名、后人收......那是后人的事了!”
曹操言语逐渐激动。
“丞相见识,超凡脱俗。”
“如此解读,化悲凉为豁达,变消沉为动力。此词于丞相,不啻为一剂清醒良药。”
荀彧恍然,但眼睛却微眯起来。
“今日天幕,先让操某见识了吞吐天地的狂傲,又让孤听懂了看破兴亡的清醒。”
“一热一冷,相得益彰。”
“后世文思之妙,人心之透,果然无穷。操,受益匪浅啊!”
曹操满意地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首词,笑道。
大明,嘉靖三年。
杨慎靠在驿馆窗边,身上廷杖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心里空落落的。
从堂堂状元、翰林修撰,到如今戴罪之身远戍云南永昌卫,这“龙争虎斗”的代价,他算是尝够了。
就在他出神时,天幕上又浮现出一首新词。
他懒懒地抬眼看去,可当目光扫到词牌和署名时,整个人愣住了。
《西江月》......这调子寻常。
可旁边那作者名,赫然是三个字——杨慎。
“这......”
杨慎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伤后眼花,或者心灰意冷生了幻觉。
他用力看,那名字还在。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他下意识地跟着默念那词句。
词一句句念完,杨慎脸上的错愕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他没有写过这首词,至少此刻没有。
但这词里的每一个字,又都像从他此刻的心窝子里掏出来的一样。
什么三皇五帝的德行,夏商周的功名,到头来不都成了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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